3月初，歐佩克+談判破裂，油價戰爭爆發。

幹仗的那倆位，一個財大氣粗渾不吝，一個硬懟天下絕不低頭。這仗有得幹了。

可沒絕望幾天，特朗普又在新聞釋出會上吹噓，自己給鬥紅了眼的兩位打電話了，還拉在一起開電話會。好訊息。

市場應聲上漲。行啊，特朗普厲害。

這仗才幹了31天。時間上遠遠少於1986年、1998年和2016年的石油戰跨度。可肉痛的好多。

美國頁岩油企業就不說了，一向富得冒油的海灣國家紛紛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求援。油價低迷，舉步維艱，撐不住了。

俄羅斯呢？

俄羅斯信心十足。

油價大幅下跌，負債累累的美國頁岩油生產商，絕逼玩完。

不過，這推理有個重大漏洞：頁岩油生產商是不經債務重壓。油價一跌，註定出局。但他們恢復生產和關門一樣簡單。價格低的時候，美國生產商可以退出市場，價格一旦上漲就可以馬上回來。

長期目標摧毀美國頁岩油基本不可能。美國將輕鬆應對。也給了特朗普空間。

這點優勢是海灣石油國，尤其是處在高寒地帶的俄羅斯所望塵莫及的。

俄羅斯那時若無其事地表示，哪怕油價每桶25美元，莫斯科也可以撐它6至10年，預算缺口，沒事啊。總之，它絕不是遊戲中第一個眨眼的。

可惜，俄羅斯只是在虛張聲勢。在平衡預算方面，沙特同樣糟糕，但人家生產成本遠低於俄羅斯，一桶石油只需2.80美元，俄羅斯是20多美元。它們的儲量是俄羅斯的2.5倍。也就是說，只要有需求，它們就可以開採，以任何價格出售。

與此同時，碳氫化合物佔俄羅斯GDP15%，俄羅斯GDP與油價關聯度是99%。

油價下跌，俄羅斯痛到骨頭了吧？

是，俄羅斯和沙特預算儲備都超過5000億美元，規模相近。但俄羅斯1.4億人口，沙特3370萬人。而且，沙特不僅可以大幅削減預算，還可以承受多年赤字，靠美國的友誼度過難關。雖然油價開戰，頁岩油也是沙特的目標，但人家和美國同盟關係不改，可以隨時以極低的成本從美國借款。

這些優勢俄羅斯沒有。即使油價過去曾達到每桶60美元，它的經濟也沒有起色，養老金還是虧空，家庭收入也一年更比一年低。

玩更大的，恐怕俄羅斯只能推牌認輸。否則，經濟後果不堪想象。

當然，戰鬥的民族俄羅斯一定會戰鬥到底。

大家的日子都不好。你看，特朗普的電話該有多及時。

沙特和俄羅斯的同意，即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反正都不得不減產，減產也讓俄羅斯政治上得分。

至於面子，那還不是想咋說就咋說？談判桌上也是一種顏面，一種勝利。

不過，莫斯科這次還是大大失策，損失的不僅僅是石油戰上的氣勢。

好幾年來，大國國際舞臺競爭激烈，一個國際政治的新時代正在到來。

這一點在中東尤其明顯。一方面，俄羅斯地盤越來越大，另一方面，美國退出的範圍和願望一樣膨脹。一個俄羅斯主導的中東新局面，儼然成型。冷戰結束近30年，俄羅斯是中東越來越受歡迎的存在。相形之下，美國卻日益疲憊、軟弱和無能。

在奧巴馬總統拋棄盟友埃及領導人穆巴拉克的同時，普京總統卻為拯救敘利亞總統阿薩德而大動干戈。

對比是如此鮮明，當權者不能不盤算自己的小心思。而且這個地區的國家和俄羅斯有更多相似，對石油收入的依賴，還有專制。

美國頁岩油的發展確實可以稱得上革命，還直接把海灣石油國家和俄羅斯推到了一條戰壕。他們向市場大量供應的是天然氣和石油，打擊的是能源價格，割的是傳統石油國家的肉。他們行動了，2016年歐佩克成員國(實際上是沙特)和俄羅斯同意限產，瞄準的是美國頁岩油。

應該說，沙特和俄羅斯的靠攏，這是有遠見的。

對沙特人來說，俄羅斯人是一種防範，是對美國的一種防範。美國離開中東，總得有個靠。與沙特合作，俄羅斯好處多多，地區形象和影響力得到大幅提升。

然而，儘管沙特和俄羅斯的利益存有明顯的重合，但沙特俄羅斯的時代沒有到來。只能怪俄羅斯人自己。

就不要再指責沙特王儲薩勒曼如何衝動而又專橫。但在油價戰爭中並非如此。

3月初，沙特提議：鑑於全球大流行，需求猥瑣，所以，讓我們減產吧。從沙特的角度來看，這似乎是完全合理的。

但俄羅斯人卻生硬地拒絕。他們稱，希望在削減產量之前，對這種新型冠狀病毒的全面影響進行評估。

俄羅斯人的算盤也是明的。他們不想減產。他們更有興趣在重創美國頁岩油的同時，順便從沙特人手中搶奪市場份額。

俄羅斯的小心機讓沙特人怒不可遏，整個把人家王儲當傻瓜，當弱雞。

看來，沙特與莫斯科即便達成什麼協議，俄羅斯的欺騙都不可免。他們想的就是損害沙特的收入和市場份額。

真是欺人太甚。

沙特發誓增產，開始大幅降低石油價格。

這是一種恐嚇。要迫使俄羅斯人回到談判桌前。俄羅斯人說，他們不在乎。

結果全球油價暴跌。全球性的災難。幾乎沒有贏家。

現在，這個災難性的局面在美國總統斡旋下，有望結束。

不管怎樣，這一事件帶出一個可能結果是，莫斯科在這個地區扮演重要角色的想法將告終結。

一個秩序死亡後，“過渡期”無限延長，“新秩序”卻遲遲不來。這其實意味著，意想中的新秩序早已胎死腹中。

過去幾年沙特與俄羅斯關係的明顯加強，是既有秩序衰退的結果，而不是新體系建立的標誌。而這場石油戰爭的現實表明，俄羅斯高估了他們自己的實力。

曾經的夢想，被他們自己的傲慢和自大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