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軍和王學芬是1990年同家裡分的家。分家後李向軍和王學芬就要過自己的小日子了，分家後的李向軍和王學芬的日子更難了。三個孩子的相繼出生，日子過得自然清苦了。

這不小可波的奶粉又完了，王學芬拿起櫃檯上放著的一包畫著一個胖呼呼有著一雙長長眼睫毛的娃娃頭奶粉袋，用手一捏袋子，裡面僅剩下一點點白白的淡黃色的奶粉了。這下可把她愁壞了。她在心思忖道：“向軍還在西京城裡幹著活，這下娃娃沒了奶粉可咋辦呀？”

正在王學芬為奶粉的事發愁的時候，外面門樓的門檻響了一下，有人進來了。王學芬就吩咐李可欣出去看看誰來了？這時的李可欣已經四歲多了，王學芬給她已經紮上了兩個小小的羊角辮兒。在屋子裡玩耍的小可欣應了媽一聲就歡快地跑出了門。剛一出門看到趙君蘭就興高采烈地跑到外婆跟前，甜甜地叫了一聲：“婆。”小外孫女一聲接一聲地叫著婆，把趙君蘭樂得把手中的布袋放在地上，一把將小可欣摟進懷裡，樂得合不攏嘴。嘴湊上來在李可欣粉嫩嫩的小臉蛋上啜這不停。小可欣更是樂得把頭都埋進了婆的懷裡撒著嬌。小可欣和趙君蘭的歡迎儀式搞完後，李可欣剛從外婆的懷抱裡出來時，看到外婆除了揹著一個大布袋還提了一個小袋子，她用自己的小手試了試發現，提起來比較吃力但是她還憋著小紅臉將小袋子提起來往回走去，剛走出了幾步遠就停了下來，小臉蛋憋成了紅紫色。趙君蘭趕緊跑了幾步，一把將小可欣的布袋從她手裡拽了過來說。

“哎呀，我的欣欣娃你還小，現在還提不了這麼重的布袋，還是讓婆來提吧！”

小可欣看到自己的要提的東西被外婆提了起來，呶著小嘴說。

“婆，我怕你累。”聽到外孫女這點小小年紀就知道替別人著想，能說出如此的話，她的心裡好一陣欣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就進了屋。

王學芬看到娘揹著大包小兜的站在她家裡的時候，她的心裡好似一陣痛楚：“娘都快60歲的人了，還在不時地賙濟她家的日子，這樣的苦日子啥時是個頭呢？”她一手抱著可波，一手拿著奶瓶給他喂著僅剩下的那些奶粉。奶粉少水多就顯得清湯寡水了，剛喂到劉可波的嘴邊，他吃了一口就開始哭鬧了。王學芬用顫巍巍的聲音叫了一聲。

“娘，你快坐下來歇息一下！”說著她就過去拿起了李向前自己做的那一把非常蹩腳的凳子讓娘坐。

“你給娃燙的那奶粉那麼稀，水那麼多娃能喝嗎？”

王學芬看了看娘，不好意思說向前還沒有回來她就沒錢給娃買奶粉了。

趙君蘭看出了女兒的囧境，顧不上坐下來就從自己帶來的大提包裡掏出了兩包“娃娃頭”牌奶粉說。

“就知道波波的奶粉完了，我來時到厚子鎮上給娃買了兩包奶粉，你先給娃燙上吧！”

“娘……，我這幾天沒有上街去，再說向前也快回來咧！”王學芬不好意思 她就撒起了謊。

“你把娃奶壺給我，我再給娃加些奶粉去！”

說著就把自己長滿老繭的手伸了過去，這隻手上的每一個關節都很粗大，手背上的皮顯得很鬆弛，一條條細黑色的血管在鬆弛的皮質下依附著。王學芬把小可波的奶壺遞到了孃的手裡。趙君蘭接過奶壺後就朝放著暖水瓶的鍋臺那邊走了過去。趙君蘭在心裡就嘀咕：“這李家的一大家子人，怎麼能這樣呢？分了家就什麼不管了？照眼望也不望一下？”奶粉燙好後她就把奶瓶在空中來回地搖了搖，這樣奶粉就能充分地搖均勻也可以迅速地起到降低奶粉的溫度，這樣娃吃就沒有那麼燙了。她坐在凳子上一邊搖著奶瓶，一邊同女兒拉著話話。

“向軍這次去西京城裡多久了？”

“有個二十多天了，估計快回來了！”

“哦！我來了這麼長時間咋不見可輝娃呢？”

“我讓娃到地裡摘一些紅一點的洋柿子（西紅柿）去。”

“哦！我就說呢，咋半天不見輝輝娃呢！”

“娘，我們晌午飯就吃西紅柿雞蛋麵？”

“我一會見完輝輝娃我就回去咧！”

“娘……你每次來都是這樣……得是怕把我吃窮咧？”王學芬佯裝慍怒地問著娘。

“我又不餓……”

“走，你現在就走！”王學芬怒氣衝衝地朝著娘吼道。不但這樣，她還聲淚俱下地補充道，“每次你和我大，還有你娃（可輝的舅舅）到我屋裡來都是這樣！”

“媽你別哭，我婆不走了！”站在地上的李可欣一邊勸著媽媽，跑過去抱住了外婆趙君蘭的腿。

“我娃乖！婆不走咧！”看到娃這樣趙君蘭放棄了自己要回去的打算。

槐谷村東南一隅是李向前家的菜地，初夏熱哄哄的陽光透過洋槐樹、柿子樹和梧桐樹的枝葉，照在李可輝的身上和他提的那個蛋蛋小籠上。李可輝吃食指的毛病還沒有改掉，只是6歲的他有時吃一下，有時就好像忘了似的就不吃了。他提著籠子走出家門時就不緊不慢搖搖晃晃地來到了他家的菜園子裡。他出門時媽媽就給他說。

“輝娃，你給咱去菜園子去摘幾個洋柿子，再捎帶地掐上幾葉蔥。”

“哦！媽那我就去咧！”劉可輝聽話地出了後門樓。

李可輝提著家裡最小的蛋蛋籠就出去了，小小的身影被夏日烈烈驕陽拉得很長很長……這就是農家人的孩子，這就是苦難家庭裡的孩子，他們不管多大接受到的第一堂課就是勞動。

李可輝在自家的菜園子裡，用自己稚嫩的小手把一個個紅彤彤的西紅柿摘下放進了自己提的小蛋蛋籠裡。洋柿子摘得差不多了，他還沒事忘記媽媽的交待。來到了爸爸開春時在菜園地的一角，用土所擁的一塊蔥地。綠油油的蔥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十分喜人，可輝用小手拔了幾段蔥葉子。洋柿子也摘了，蔥也掐了，這下任務完成了，我就可以回家了。劉可輝在心想裡盤算著，轉念一想：“我把菜送回去就可以找'偉子去玩咧！”一想到這兒劉可輝就開心了。

偉子叫劉鑫偉同李可輝隔壁，他們一等子有四個人，除了他兩外還有劉國文、劉鵬，他們四個年齡相仿，關係也是最要好的；他們都是在一起玩耍一直到上學也不分開，村裡的紅鎖看到他們就給他們取名了一個非同尋常的外號：“槐谷四人幫”。

李可輝提著蛋蛋籠就回了家，還沒進到門裡，就聽到屋內有熟悉的老人說話的聲音。他就在心裡思忖：“是我下來咧？不會吧！她老都不到我家來的，爺也很少來！他們好像把我們忘了！會是誰呢？”抱著這樣的好奇心李可輝就加快了步子。他剛一進門就見到了一個滿頭白髮多黑髮少，上了年紀的老婆婆,他一眼就認出了是自己的外婆來了，他三步並作兩步把蛋蛋籠一放到地上，跑到婆的跟前。

　　“婆……”

　　“哎——我的親蛋蛋娃回來咧！來讓婆親親！”

趙君蘭扭過身來看到一個穿著一件藍褲子，上身穿著一件略舊一點，可能是他大姑家娃穿過的白襯衣短袖，穿在他身上顯得那麼不合身，小臉蛋也曬得紅彤彤的。她一把將孩子抱在懷裡，那張帶著皺紋的嘴在他的小臉蛋上親了幾下。

“婆，我想爺爺……”

“想爺爺，婆回去時帶上你，不就見到了！”趙君蘭做著手勢給劉可輝看。

“那咱們就走。”一提到外公就把同小夥伴一起玩的計劃就放在腦後了。

“哥——婆還沒吃呢？”小小的可欣用小手拉著哥哥的袖子說。

“輝輝聽話，你給咱燒鍋去，我給咱們做飯，等咱們吃完飯你就可以同你婆一起去見爺爺了。”王學芬看到兒子李可輝這樣纏著外婆不得不這樣很和氣地對他講著道理。

“媽，那我去。”李可輝很不情願地答應著。

“娘，你先把波波抱上一會，我去給咱做飯去。”

“行，波波娃來讓婆抱抱！”趙君蘭兩手一拍一合地示意著。

王學芬把劉可波遞給了娘，然後就把娘帶來的東西提到了案上。她開啟那兩個包，裡面真是五花八梅，啥都有：奶粉、玉米糝、洋柿子、菜籽油、醋等，看到這些王學芬的心裡很不是個滋味。這些都是娘從家裡，從自己嘴裡省下來，給她背了過來，這個世界上只有娘最懂她，最理解她了。她把這些東西看了一遍就對娘說。

“娘，你帶了這麼多東西也不閒個累，我這不有呢嘛！”其實她是說了謊的，她的生活眼看著就揭不開鍋了，要不是娘及時接濟恐怕都有斷頓的危險。

“你有是你們的，娘拿來了心裡也就踏實了。學芬你過來一下。”

“你讓我過去幹啥？”

“你過來先——”

王學芬走到了孃的跟前。看到學芬過來了，趙君蘭就在自己的斜口的褲兜裡掏著什麼？她掏出了一把有零有整，最大的10元錢，最少的1元錢，5毛錢。掏出了這些就往王學芬的手裡塞著說。

“這是娘給你攢了100元錢，你拿著花吧！”

“我不要你的錢。”王學芬的遞到手裡的錢往孃的手裡塞。

娘倆就這樣來來回回地讓著，有時兩人讓得，把一些一塊錢和五毛錢到掉到了地上。掉到地上的錢誰也不撿，趙君蘭氣得沒辦法就對女兒嚷嚷道。

“你這死女子——再這樣我不吃飯就往回走咧……”

“娘——總不能老這樣讓你幫上一輩子啊！”王學芬帶著哭腔向娘妥協了。

“唉！娘知道你難！我這輩子生了一個兒就當生了兩個兒，只要你過得好，娘這輩子也就值了！”

老太太動情地對女兒說著。

吃畢飯後，趙君蘭就帶著小可輝回廟溝村去。趙君蘭一手跨著自己來時拿的籃子，一手拉著小可輝的小手走在玉渭公路上，這時西沉的夕陽斜照在祖孫兩的身上，將他們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