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人家手機裡雖然Tik Tok,抖音,快手都有,但都屬於跟風下載,點開不多,偶爾朋友傳來一個好玩的,看看一嘎嘎。
總的來說,抖音上那些原生態小鎮中青老作者所展示的情感和審美,與朋友圈包括我自己在內的濾鏡生活持相反氣質。朋友圈人人都是生活的美顏大師,不把眼前苟且打扮成360度無死角絕色遠方美人不示人,抖音上很多原生態派小影片,是翠花和大柱兒視野角度,樂哈兒賤嗖兒地面對粗糙現實,我們居高臨下瞅著覺得好笑荒誕,心窩深處,還是會對來自地表深處的原生態生活肅然起敬,我們自己不是沒有那樣的生活瞬間或者說情緒曲線,都被濾鏡給當成不體面給濾掉了,剩下些唯美畫面一天到晚詐和。
疫情中崛起的抖音新貴張踩玲
我能說得上抖音新貴名字的就是張踩玲,因為實在太親切了,雖然她不是生活在國內三四線城鎮,而是身在倫敦大都會,但心向宇宙中心大鐵嶺的視角,跟我身在紐村大農村,心向銀河中心和太陽系中心大北京大深圳的抓撓心態,非常逛起逛起逛逛起地共振,英國不愧紐村媽國啊,軸吧勁一脈相承,這事兒屬於基因鎖定。
張踩玲是在倫敦嫁給了一個加拿大(其實也是英國移民後裔)人,她管他叫我的加拿大大胖喜婦兒,身後有一票奇葩親屬。我是在紐村嫁給了一個荷蘭人,荷蘭人的其他家屬倒是還算正常,所有的奇葩點都在他自己身上,其中蹊蹺和鬧心,哭笑和了然,怎麼說呢,隔空擊個掌吧。張彩玲叨咕的那些糾紛和矛盾,我經歷過很多,尤其老公摳門,鄰居八卦,洋人世界誇張假熱乎功,這些三天三夜都寫不完,隨隨便便一個一地雞毛的自我原地起飛。
今年老友家的年夜飯
事兒因年三十而起。雖然身處南半球,正值出門曬半死的盛夏,身邊人該上班上班該上學上學,打著燈籠也找不著過年的蛛絲馬跡。但作為中國人,捍衛年三十的存在感責無旁貸。過年前的那個週末,我微了下之前要來找我玩,因我去南島了沒見成面的老友,要不年三十到我家一起扎堆過年?老友說我今天就可以到你家來玩,年三十你還是來我家吧,因為她兒子要帶朋友來家裡過除夕。我一聽立馬從了,老友傢伙食水準任何時候都值得我棄暗投明。
轉臉就到了年二十九。晚飯時候西柚說,明天都有誰啊。我說客人裡除了我們,還有老友兒子的兩個同學,他們都講英文。西柚說,你知道我的意思啊,我可不想又在聽不懂的中國話裡傻了吧唧地枯坐一晚上,上週日你朋友來,大家都能講英文都不講,我覺得好難過。越說越激動,快哭了。並結案陳詞說,在選擇英文國家生活,就應該講英文,這是對別人的尊重,不然哪來回哪去,言外之意我們扎堆兒不說英文就是野蠻人。哪來回哪去這句話是西柚的口頭禪,碰到跟誰一點點不對付,就讓人哪來回哪去,反正移民國家,任何人往上刨吃三代,都有個來處。這句話是我的敏感燃點之一,聽到就不想講理。
我說你有什麼權利讓別人回還是來?你移民局局座還是國家黨黨魁啊,整天一副權利燻心的樣子。平時在家我們還不是各幹各的,我平時約你走走路鍛鍛練,你哪次不say No啊,長此以往我已經養成習慣獨立自主不找外援的生活節奏,雖然有老公,但要過成沒有那樣金雞獨立。我來個朋友說說中文,你還抑鬱了,你要來朋友怎麼講荷蘭話,怎麼講我都沒意見,我忙著呢,沒空理你。
至於年夜飯上,我可控制不了局面,我既不能管住別人的嘴講中文,也管不住我自己的,平時在家天天嘚吧英文,好容易見到朋友可以說說中文,我再跟他們嘰歪英文,我有病啊我。明天那幾個孩子都講英文,你怕悶可以找他們聊天。派對這種事,你得主動出擊,你跟人說英文,會說的必定跟你英文對答,你老太爺似的撅噠撅噠坐那兒,等著別人把英文送到嘴邊餵你話兒,哄著你捧著你,也不是沒可能,你就地久天長地等著吧,你誰啊。這不自由國家嗎,有本事整天鳥鳴貓喵狗汪汪不說人話也沒人攔著你,怎麼講中文這麼高階的語言犯法啊。
其實我也明白,聚會派對啥的,如果身處異邦語言環境裡,的確很尷尬無聊,很多中西合資家庭,都有這個問題。但有情緒不好好表達,和顏悅色共之以情,偏偏一杆子打翻一船,等於把槍遞我手上,這類架我們家已經吵成套路,只要他點了我的著火點,我就放任用嘴巴殺人放火,有人善於激發別人對TA的保護欲,就有人善於激發別人的殺人誅心。西柚就是這麼個死之將至都不懂看臉色的主兒,弄得我們家一天到晚吵同樣的架,幹同一樣的仗,說得我都鄙視起我自己了,別人沒智商是別人的錯,你老跟著喊殺喊打就是你缺心眼子,不會把嘴巴縫上臊著他啊。
這次為講英文吵架也不是完全沒有新意思,時代背景是發生在我的二窩轉主窩的節骨眼兒。關於二窩怎麼回事不明白的朋友往前翻我公號哈。西柚說,你現在power在手了,是不是想讓我走,我可以現在就打包走。這句話照亮了西柚內心的一處黑暗。我說什麼叫我現在power在手,原來我住在你的房子裡的時候,你心裡有這樣的power,隨時可以趕我走,你太齷齪了!我告訴你哈,從你搬過來,破壞了我美奐美輪的二窩打造計劃,我已經用我最大的教養告訴我自己,永遠不說這類子彈出膛有沒回,對面人聽了非死即殘的話,但如果你自己說出來,please 滾,一點別耽擱,現在馬上立刻,我就膩歪這種欲擒故縱的遊戲,大老爺們心態敞亮點。我用了最糙的F級別語言,實在是太生氣了,主要生氣某人把我這麼一個斯文人兒給逼成了一個這麼粗聲大氣野蠻無理的人。
狗娃當然會跟遛它餵它責任人過
西柚同志說,好,我走。然後跟狗娃說,Tara我們走,平時誰一叫都跟著走傻乎乎Tara當時楞沒動彈。關鍵時刻,狗娃用腳後跟思索下都知道跟著誰有幸福狗生,一點也不糾結。接下來的那一幕簡直把我氣得七竅大笑。西柚通地推開deck門,走出去。30秒後,從院裡繞到前門回來了。完成了一次離家出走的壯舉。要點臉不。
一個小時後,人回來了,說去倉庫取一個客戶用的地毯樣板盒,然後道歉昨天自己不對,晚上朋友家的年夜飯,咱們還是去,說好了的不去不好。我翻著白眼說,誰說不去了,就是不帶你去了。省的你聽我們講中文委屈得什麼似的,問題是大年三十兒我們中國人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裡不許講中文,上帝也不敢這麼要求中國人吧。西柚說,我道歉,我反應過激,關於語言言論過激,而且一說話過頭,就把你aggressive(侵略性)那一面激發出來,越吵越沒法收拾,以後我一定剋制自己,不把你惹得突然變成兇女人,那種不理智的時候說出來的話,我們都會後悔,不是嗎。這人正常時候好人一個,可會檢討了。犯起病來,恨不能一巴掌拍死。
老友電話過來說問,你倆和好了吧?五點準時過來,這之間兩個小時,你剋制著點,平安度過,別再跟他打起來。有什麼事過完年再說。
這一天天的是不是可以當小縣城招貓逗狗影片看。如果我嘴巴有張踩玲那麼利索,一天一天一嘚吧,發到抖音上,估計也老網紅了。這事也說明,能在抖音走紅的生活記錄家們,都是被故事(事故)憋的,實在太需要表達了。
說實話,我沒出國就一直在學英文。我很後悔在深圳生活了20多年,對北方人來說外語一樣的粵語還是塞聽姆塞港,虧大了。英文這事絕不能重蹈覆轍,走過看過說過,必須的,這是我對自己的要求。加上跟西柚整天雙邊衝突不斷,吵架絕對是語言的原子加速器,沒有遣詞造句時間,被一股氣頂著脫口而出的架,都屬於語言的昇華進階。話說因為要用英文吵架,所以學習是我的剛需,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但別人學不學英文,講不講英文,我覺得都不該judge,那是人家的自由。每個人願意投資時間的事情不一樣,我每天投資一個小時學英文,別人可能用同樣的時間做了其他事情,有其他收穫。只要自己覺得投入產出合理就沒問題。抖音上那些教非洲小孩各種喊中文的影片很說明問題,語言是水,會向低處流,英語已經快把七大洲低地都湮差不多了。中文像中國其他方面的勢力一樣,在全球慢慢爬坡,默默水漫金山。紐村華人多到真的是可以不用英文在生活上平趟,啥也影響不到,說明在紐村中文的水夠深,能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