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星野喵0ww@bigfun社群
或許吾峠呼世晴(下稱鱷魚老師)從未想到,自己能夠透過一部漫畫,成為今年唯一一位入選美國時代雜誌“年度次世代百大人物”的日本人。
雖然自24歲始,這位漫畫家就開始四處投稿,希冀在行業內獲得一席之地。但幾經輾轉,讓她聲名鵲起的《鬼滅之刃》卻與最初發表的作品《狩獵過頭反遭殃》有密不可分的聯絡。
沒錯,《鬼滅之刃》是《狩獵過頭反遭殃》的續作,而它於2016年在《週刊少年JUMP》上開始連載後,便一路奔向奇蹟。所以直到今天,無論是口碑,銷量還是榮譽,《鬼滅之刃》在日本都成為了一部“國民級”作品,而在世界範圍內也收穫了許多讀者與觀眾。
拿漫畫方面來說,它就以8234萬份位居2020年日本漫畫銷量榜榜首,是第二名《王者天下》的近10倍(825萬份)。至於劇場版電影“無限列車”更是“力壓群雄”,以365.2億日元穩居2020年日本本土電影票房第一名,並打破了《千與千尋》保持了數十年的記錄。
那麼一個問題就在筆者腦海中出現了,《鬼滅之刃》為什麼能如此火熱,以至於超越眾多經典成為大家眼中的“新寵”呢?一切的源頭,都來自於鱷魚老師曾經的創作思路。
從“CDE”開始的新成功模式
既然《鬼滅之刃》如此爆款,自然引發了許多業內人士的關注。日本知名漫畫編輯光能寶誌在長期觀察《鬼滅之刃》後,便總結出來了“CDE”三要素,用以說明該作為什麼會成功。
簡單來說,“C”即“Cut”-----大膽刪減篇幅。
日本漫畫行業由來已久,確實存在許多不合時宜的習慣。例如,不少漫畫家出於讓人氣作品持續連載的商業目的,便會在重要的單話劇情內新增大量細緻入微的描寫。其原因倒也簡單,曾經的熱門作品都是如此繪製的,所以需要滿足編輯們的行業習慣。
但放到今天,這種方式就略顯落後了。
因為在如今快速發展的時代裡,讀者與觀眾常常需要直擊劇情高潮,而不是內容拖沓,讓大家疲憊不堪。所以《鬼滅之刃》在創作時就杜絕了這些“弊病”,在故事處理上利落,果斷,甚至主動加速劇情發展,透過接二連三的高潮點讓大家難以將目光從作品中移除,呈現出一種“看完之後還想看”地狀態。
舉例來說,鬼殺隊當家產屋敷耀哉與大BOSS鬼舞辻無慘見面的場景,對於其它漫畫而言可能會“大書特書”,因為這是各方勢力領導者的重要會面,自然需要濃墨重彩的闡釋出“高手過招”的姿態。但在《鬼滅之刃》中,鱷魚老師僅僅用了數頁就完結這部分內容,其目的就是為了快速切入後續的戰鬥劇情。
而“Drip”(“CDE”中的“D”)的意思是抽出重點,這一點與“Cut”是相輔相成的。“Cut”的目的是將不必要的劇情儘可能剔除,但對於那些必要的吸引人的高潮內容,也不能太過拖沓,需要抽出重點。所以,如果大家看過《鬼滅之刃》漫畫就會發現,這部作品幾乎一句話就能講出一個關鍵,每個跨頁都可以完成一個劇情衝突,這便是“Drip”手法,方便為讀者明確劇情方向。
至於“Emotion”(“CDE”中的“E”)-----有效地訴諸情感,則是光能寶誌總結《鬼滅之刃》可以獲得成功的點睛之筆。鱷魚老師在創作這部作品時是有名的“發刀子”又快又狠,但快不代表一筆而過,而是讓重要角色在臨終前都會有一個回憶性,獨白性的片段。
畢竟“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些片段能夠幫助讀者與觀眾輕易地瞭解角色們耐人尋味的過往,曲折坎坷的經歷,讓大家明白即使是“王道”劇情,也並非都是簡單的正邪抗爭,善惡對立,而是有著立體化,複雜化的人性展現。
所以在這些故事裡,邪惡的“鬼”也曾有悲慘經歷,看似光明為正的“人”也會使用陰暗手段。這就導致在《鬼滅之刃》中,許多鬼被消滅時並不會流露出戰敗後的遺憾,而是解脫後的希望,例如蜘蛛山,花街部分的“下弦鬼”和“上弦鬼”都是如此,這便給予大家更深層次地思考,並能賦予我們一種醍醐灌頂的人性認知。為此本作製作人高橋祐馬就形容這種突破“王道”劇情中一貫善惡對立的方式是“新銳”的,特別的。
不過,雖然《鬼滅之刃》在創作過程中有許多亮點幫助它成為“國民級”作品。但實際上,單純從內容出發探究《鬼滅之刃》的熱度也是有所偏頗的,因為對於其它優秀的“JUMP”系作品來說,或多或少都有類似特點,那麼《鬼滅之刃》能夠成為爆款,肯定還有其它方面的原因。
成為社交貨幣後的價值
不知道大家是否觀察過《鬼滅之刃》劇場版“無限列車”在日本的觀影群體。其中,除了我們熟知的動畫,漫畫愛好者外,還有許多“非ACG群體”,如一些根本不瞭解這方面的人。
畢竟想要達到365.2億日元票房,也不可能僅僅侷限於圈內觀眾。
只是這種情況卻幫助我們窺探到本作爆火的另外一個因素,即它的成功可能還與社會相關聯。
在最初的分析中,《鬼滅之刃》能夠獲得如此高票房是一種“從眾心態”在作祟,具體來說就是法國社會學家古斯塔夫·勒龐提出的暗示性。
《鬼滅之刃》是優秀作品不假,自然能夠吸引一大批“鐵桿粉絲。”與此同時,對於任何一個存在的人來說,我們都很難逃離社會獨自生活,這便呈現出一個事實----人人都會有交際圈。
那麼,《鬼滅之刃》的“鐵粉”一旦融入這些圈子,群體的暗示性就會凸顯出來。
因為群體本質來說是無意識的,它依賴於個體透過貢獻資訊來營造意識,這便從根本上保證了這些資訊的重要性,換言之就是賦予人們一種群體中流傳的資訊都具有價值且可以信任的幻視。
舉例而言,“朋友說這家餐廳還不錯我們下次也去吧”,應該是不少人在日常生活中見過的場景。我們之所以會聽從朋友的話,就是因為潛意識裡受到暗示,認為在社交圈中流傳的資訊是正確的,進而放棄理性思考的過程。試想如果是陌生人告訴你這家餐廳還不錯,大家會輕而易舉地相信嗎?
同理,《鬼滅之刃》的爆火也如出一轍。
因為本作“鐵粉”一旦向身邊的人宣傳這部作品還不錯,大家便會受到暗示,先入為主地認為作品質量確實很高,值得花費時間去收看動畫,購買漫畫以及貢獻票房等等,這便極大地促進了作品銷量。
而這種現象我們還可以用“近端的真實性”來形容。
只是在筆者看來,勒龐的暗示性只適合於那些處在ACG圈子但對《鬼滅之刃》不算了解的人,他們接受大家意見後,當然會積極地去欣賞。
但前文提到本作劇場版的觀影群體中,還存在許多非ACG圈人士,他們本身對漫畫,動畫不感興趣,又是如何接受暗示進而貢獻票房呢?
這裡就要提及另外一個概念,“社交貨幣。”
沃頓商學院營銷學教授“Jonah Berger”對此曾做過經典描述:“就像人們使用貨幣能買到商品或服務一樣,使用社交貨幣也能獲得家人、朋友和同事更多的好評與更積極的印象。”
如此來說,《鬼滅之刃》在爆火後也擁有了“社交貨幣”的功能。
因為大家一旦發現周遭的家人,朋友,同事以及熟悉的人在閒暇時都開始聊《鬼滅之刃》,那麼為了讓自己不被孤立,融入群體,保持良好的人際關係,選擇接觸《鬼滅之刃》就成為了重要辦法。
畢竟只有去了解這部作品,才能融入聊天話題,對他人的想法做出迴應。所以,哪怕許多人對此不感興趣,但為了人際圈子還是不得不去做這件事情。換句話說,《鬼滅之刃》在這裡承擔的已經不是娛樂價值,而是社交功能,這才是筆者認為本作能夠極端火熱的最大原因。
《鬼滅之刃》給予我們怎樣的昭示?
最後,筆者想從本作出發,簡單談一談如今日本動畫題材的轉變。
其實,從戰後到上世紀90年代,日本動畫大多呈現出一種以統一世界觀為藍本,以複雜曲折故事為賣點,以傳達人性光輝為內涵的作品構築方式。所以那個時候,常常流行一些“機甲番”,“體育番”,都是這種趨勢下的產物。
但90年代後,由於日本泡沫經濟解體,整個社會為人們提供安定富裕生活的“宏大敘事”(發展秩序)逐步消亡,於是這種現狀便投射到了虛構作品(如動畫,遊戲,電影)中,使它們也開始放棄使用“大敘事”結構(如統一的世界觀,極強的故事性)來建立劇情。
於是“機甲番”,“體育番”便在那個時代後開始逐漸減少,隨之而來的一些日常系作品(如戀愛,後宮)則漸漸變多。畢竟“日常番”不需要統一的世界觀,宏大的背景,只要挖掘一些生活中碎片化的樂趣,便可以完成整個故事。
而2006年後,“萌系”,“空氣系”內容的崛起,更是讓日本動畫徹底向販賣角色而非提高劇情完成度的方向轉型。
不過,這個觀點在《鬼滅之刃》身上明顯是不適用的。因為這部作品並不空洞,也不缺乏內容,而是有一個確定的背景觀,明顯的故事線索,以及透過角色經歷體現出的熱血,強韌,不服輸的人文精神。如此來說,它的出現反倒有些迴歸上世紀90年代左右的日本動畫情況。
所以在筆者看來,《鬼滅之刃》能成為“國民級”作品,是否還有著如今日常向動畫過於氾濫,以至於觀眾審美疲勞後,又希望迴歸高敘事內容的希望呢?
而從最近的作品來看,哪怕是“萌系”,“空氣系”動畫,也開始利用硬核知識來提升劇情內容,如《戀愛小行星》中的“觀星”科普,《放課後的海堤日記》裡的“釣魚”常識,都是如此。換言之,故事性或許又重新佔據了日式動畫的核心位置。
當然不得不說,從自身創作到社會潮流,《鬼滅之刃》能成為“國民級”作品確實是有著天時地利人和的原因。但無論怎麼說,我們還是從它的身上看到了希望,即優秀的劇情,有趣的人設,以及讓人深醒的內容,確實值得觀眾們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