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日，太座生日。但軟飯黨忘了寫篇賀文，失職了。只好借舊文作賀，打馬虎眼，濫竽充數。但也是一片心意。

太座不嫌棄我在家吃飯，出門打秋風，那是她的恩典，我的福氣。原文寫於2017年3月3日）

呀，3月3日你生日來了哇。

2月最後一天的早上，我在吃早飯時跟正在收拾行頭準備出門上班的太座漫應了一句。

是啊。你準備送些什麼禮物？

我想給你寫篇文章……

切，我猜你就會來這一手。

看你說的。能用文章當壽禮，那是最高待遇。想想，誰能讓我給他寫生日文章？我都是給誰寫文章？我寫的可全是我的至親和尊敬的師長。真是不知好賴。

反正，都是你說。不管你寫不寫，我就去刷一萬塊錢買東西……

你還是殺了我吧……

那你自己給我買去。

你剛又拿走我兩張卡，還要我給你買東西，我到哪偷錢去噻……

哼，鐵公雞……

1．

3月3日，於我是個特殊的日子，我家太座生日。太座屬猴。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3月3日最有名的詩句，來自杜甫的《麗人行》。不過，這個三月三日雖然有名，卻是舊曆，所以杜甫詩所描述，是暮春景象：“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這個三月三日與我無關。

不過，我家太座，也曾人如其名是麗人。

這不，她說，朱學東，我年輕時好歹也是一朵花，自從嫁給你，看看，都變成這樣了。都賴你。太座轉個圈氣哼哼地對我說。

當然，面板不如年輕時透亮了，腰身也粗了，更主要的是，發福了。發福好啊，除了遺傳，還有心寬。我當年也還是清瘦小夥呢，還不是因為伙食好，心底無私，萬事不留，所以也胖成了這樣……

不過，太座未嫁時，確實條靚盤好，要不我怎會答應呢？不過，如今我們在一起也二十四年了，都快銀婚了（這詞聽起來既高興又挺心酸），發福也是很自然的事。

你就不會說句好聽的話麼？怎麼從你嘴裡聽句好話那麼難？你那胖還不是我養的好……

你當是養豬呢。我胖還不是從我自己在家做飯又剩飯包圓開始的，後來當然有酒多睡覺晚的原因。

太座有時也會被我像這樣噎著（有時候也會急眼——我們倆都是急脾氣，有時分寸拿捏不好，也會弄得臉紅耳赤的）。這個時候，她就會拿出她家裡老大的威勢（我們家的排序，太座、丫頭和我，我屬於社會底層，蒙古人時代的三教九流）。這種情況，我總會想起1994年偶遇的無錫日報一位莫老師，他聽說我太座屬猴我屬羊後，連說挺好挺好，猴騎羊喜洋洋。

2．

太座生日，我確實不知道該送什麼禮物。

記憶之中，我們倆年輕時過生日，或者在家，兩人弄些菜餚，下個麵條擱個雞蛋，兩人對坐著吃——我母親按慣例，會在每個家人的生日組織大家吃生日面，即便我們不在家。或者兩人一起外出下館子。太座有時喜歡奚落我總去那些小館子，成都人叫蒼蠅館的，我說挺好，熱鬧，有人氣。

沒有鮮花，沒有蛋糕，更沒有鑽戒白金耳環……

當然也沒有一封兒女情長的情書。我從來沒給寫過情書，不管給任何人，也包括太座。我這個土包子想的是，整天耳鬢廝磨的，還要寫那玩兒幹什麼？那玩兒，除了騙人，還能幹啥？

從青年到中年，偶爾還會露崢嶸的太座總是默默地依了我。她知道我這個農家子弟的那點小算盤，那就是儘量節約原本就掙得不多的錢，以賙濟家裡急用（早些年我家急用錢的事很多，我們倆的家庭積蓄，那些年幾乎全部花在了賙濟家裡上面）。其實太座從一開始就比我掙得多，直到2004年我到商業公司工作，才第一次從工資上超過太座，但她從來都是依著我的意思，從沒有惱過。

能沒委屈麼？但她的委屈，卻常常被我忽略了。

1990年代後期，她生日，很少陪太座逛街的我，那天陪她逛了城鄉貿易中心（當時雖不及王府井可也算是高大上的地方），主動為她買了一件女裝，花了700多元，太座覺得太貴了（當時這筆花銷快趕上我一個月工資收入了），不想買，我說買，難得。豪氣地同時，心裡不停地在吸氣。

這是我第一次在太座生日給她買禮物。但她從來沒有嫌棄我窮酸，她跟我結婚時，她就選擇了。

我人生第一次暢快為太座花錢的時候，也還是個窮光蛋，不過我們倆當時都覺得挺爽的。

1990年代早期，我曾幫朋友攢過書，這筆費用一直到1999年，朋友才付我。當時我在一同事家喝酒，朋友給我電話，說不好意思，還有些錢在他那兒，讓我去取。半斤白酒之後，我和太座去朋友那取了錢，5000元，當時對我來說是筆鉅款了。拿到錢，我倆坐車到復興商業城，我給太座一下子買了兩件皮衣，一件皮毛一體的，一件單的，還有一件羊絨衫，一條羊絨圍巾，一副羊絨手套，然後去馬路對面吃了個魚頭火鍋，結果發現，最後錢包裡連打輛面的回家的錢多沒了。

因為拖了這麼長時間，我從來沒有把這筆錢視作自己的了，所以認為，意外之財，必須徹底花掉，心裡才安，於是有了窮酸變土豪的的豪氣。可惜，那個時候不是太座生日，不過她也挺高興的。高興就好。

3．

太座喜歡玫瑰花。紅玫瑰。香檳玫瑰。我很晚知道。多粗心大意，不，沒情商。

我知道紅玫瑰，香檳玫瑰是個什麼東西，我也是很晚才知道。

2004年，太座36歲生日時，在許多朋友的勸諭攛掇之下，我請辦公室的女同事幫我參考，訂了三十六朵紅玫瑰，由我的幾位女同事幫送到了中糧廣場的時尚雜誌辦公室。

太座那天特別的開心。

後來她告訴我，那天我同事把花送過去，大廳裡都愣住了。時尚雜誌社是時髦男女匯聚的地方，從來不缺鮮花，但只有這三十六朵紅玫瑰，那天真正壓住了場，整個雜誌社都轟動了。

我聽出了她內心裡的高興，忍不住說，你老公麼，要麼不出手……

這麼多年第一次送花，還得瑟，確實是我情商不高了。後來太座生日，我至少比過去更主動積極地問候，偶爾也會陪她去買個東西，或者，讓同事幫著我這個除了訂書不會訂其他的人個忙，訂幾株紅玫瑰，以及一種叫香檳玫瑰的。

就像這一次她生日，我們倆聊到買禮物，她說，要不就訂幾株花吧，紅玫瑰香檳玫瑰，我自己訂吧，你訂的放那種盒子裡的不好。

我想了想說，還是我來訂吧，我讓同事幫我。

太座答應了。畢竟，訂花也花不了多少錢，還討個歡心，這麼好的事，以後應該搶著做。

那週五晚上咱們一家三口一起吃晚飯？太座問我。

我週五得籤版，早則6點半，晚則8點，不一定趕上，你們吃吧。反正，心意到了就行。

嗯。那好吧，你要是回不來，我就跟閨女吃蛋糕了。

4．

你們誰在網上訂過花麼？我在辦公室問。

大家都搖頭。

朱老師，我們都是別人送我們花，我們自己沒訂過花。辦公室一位年輕女同事跟我說。我一愣，啊啊，是是。周圍一片善意笑聲。

中午休息時又在工作群裡問同事，女同事多，有些建議靠譜，有些建議不靠譜，又到中國週刊舊同事群問，也有一群可愛的年輕姑娘。

但是，無論是依著她們的建議，訂閱了公號，還是在網上，我中午花了一個多小時沒搞定自己想要解決的問題。這是老革命遇到的新挑戰。我不就是想買個31枝紅玫瑰19枝香檳玫瑰嘛。可我除了買書能搞定。。。

一氣之下，把訂閱的那幾個關於花的公號全部開了。然後垂頭喪氣地跟太座報告。太座安慰了我，說，算了，這不是你乾的活，還是我自己來訂吧。

記得買31枝玫瑰，19枝香檳玫瑰，紅玫瑰包著香檳玫瑰，應該看上去感覺不錯。不好意思啦。

最終，太座的生日玫瑰，我還是委託太座自己訂了。

哎。擱現在，我一定是打光棍的命。世界上竟然有我這樣笨蛋的人，還竟然有人喜歡。所以，今天，還是感謝世界上有我太座這樣的人，願意嫁給我，跟著我，甚至，願意養我，還是老老實實說一聲：

太座，生日快樂。天天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