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萍水相逢
1我在《我的窗外》一文裡，曾寫到：“我的窗外的右邊是我鄰居家的那棵高大的片葉松，那棵樹裡一年四季總是會有鳥兒在葉枝間穿梭、嬉鬧。”託尼和雅達夫婦就是我右側的那家鄰居。
2託尼和雅達是義大利後裔，他倆都是在很小的時候跟隨父母移民到美國的。他們夫婦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在本地開了一家義大利餐館，經過倆人的精心經營，現如今已成為家族企業，餐館在當地多有名氣，很受人們歡迎。託尼和雅達是屬於勤勞慣了的那群人。直到去年夏天，我還經常聽他們說某天某天去店裡幫忙了。
他們的飯店經營的飯菜品種繁多。我們喜歡吃他們的披薩、義大利粉、青椒卷肉、雞丁派，及各種花樣的意式甜點。自從十多年前，我們做了鄰居以來，他們的飯店成了我們的後餐廳。這不光是因為我們是他們店裡的常客，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們常為我們帶回來的免費餐。
吃免費餐，是屬於無功受祿吧，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很不好意思接受，曾堅持要按價付費。我倆對他們說：“你們的飯店是在做生意，這樣送人免費餐會影響飯店營業額的。”雅達向我們解析說：“拿回來的這些，都是在規定的鐘點時間裡，可能賣不完的食物，按照食品法，飯店裡做的食物，在法定的幾個小時裡沒有賣完的，就不能再賣給顧客了，可這些都是店裡做得很好吃的食物，浪費了怪可惜的。”說完了，她又虔誠地問道：“我們拿回來送一些給你們，你們不介意吧?”她問我?我愣了！我在心裡說：“親愛的雅達，您是沒聽說過‘要飯的不嫌飯涼’的俗語吧？更何況你的這食物還是熱的呢!”
3人際關係能進化到親密，必不可或缺的是禮尚往來。而這禮尚往來除去了語言交流，行為合作，另一最好的一樣就是互通有無了。
我和先生倆的業餘愛好相同，可愛好的東西有別，我是個愛種花弄草的人，先生他喜歡伺弄果樹菜蔬。他把後院的一部分草地變成了他的自留園。他在周邊栽上幾棵蘋果、梨、桃樹等，園內就種他的西紅柿、黃瓜和四季豆。原諒我只提這三種菜名，只因為這是他年復一年的首選。
每年的夏、秋季節是我們與託尼和雅達享受天賜的美食的時光。每年這個季節裡，我們會一起品償先生種出第一波黃瓜，分享他收穫的西紅柿，和鮮嫩的四季豆。因為雅達喜歡生吃西紅柿，整個季節我們都會不斷地留幾枚在株蔓上，等到有熟透的時，就讓她過來採摘。她最愛吃直接從樹上現摘下來的蘋果和梨子，照顧她的個子比較矮小，我們總會把樹上離地面低的果子留著，給她來摘。託尼生前很喜歡用我們後院的一棵蘋果樹上的新鮮果子做的Applepie，我們每年都會把那棵樹上的蘋果一直留到被凍在樹上了。當然了，那些凍在樹上的蘋果浪費不了，它們會成為鳥兒們的過冬食物。
在暖和、晴朗的天氣裡，我們會看到託尼在他家的露天陽臺上曬太陽，雅達則會在前、後院裡澆花拔草，這種時候，大家時常會停下來聊一會兒天。
平日裡，有閒暇時間，雅達會邀請我和先生倆人去他們家喝茶、喝咖啡、吃點心。我倆過去時，一般會隨手帶過去他們會喜歡的東西，或是一瓶紅酒，一盒巧克力，或者一把鮮花等。每次我們一起坐下來，就會談論起自己的過去，自己的母國。託尼不是個話多的人，可是一講到他的出生地，西西里的風土人情，及他們的創業史，他就成了個話嘮。我有時會鼓動他，向我們講述他們的愛情史，每當此時，他開講前，臉上總是會浮現出美美的，但是有點兒羞羞達達的笑意。斷斷續續地，我已經把他倆如何相識、相愛的許多細節都挖了出來。人的一生在每個階段都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用心去做，但是隻有那段相戀，相愛才是人生中最美好、最值得留戀的時光！
4人離鄉久了，就會把異鄉視為了故鄉。當年在國內時，謝蒼天厚待，我沒有親人好友離世，我從沒有參加過任何葬禮。如今在這異國他鄉，我們一家沒有別的親人。我們曾參加過的都是同事或友人的葬禮，這一次是我們的鄰居的。託尼的葬禮安排在他去世的第五天。那天，天氣陰冷，天上飄落著零星雪花。我和先生先到殯儀館，去瞻仰了遺容。隨後，跟著葬禮車隊來到了一座天主教堂。託尼是天主教徒，這教堂是他生前做禮拜的地方。教堂的音樂悠遠，悲涼，讓人心靜如水。兩位教父領著為逝者做了他在這塵世上最後一場彌撒。
做完彌撒，儀式的最後一項就是把託尼的靈柩送往墓地。靈車走在最前頭，送葬的車隊隨其後。按美國的習慣，送葬車隊在交通燈和十字路口前不必停止，其它車輛都必需避讓。車隊在街上緩緩地前行，期間特意取道，經過了託尼經營了一輩子的飯店和他生前居住的房子。
5天空一直飄著零星的雪花，陰冷、潮溼的空氣裡掩藏著送葬人們的悲哀。進入墓地，一眼望不到邊的，是冰雪下覆蓋著的一排排的墓碑。整個墓園萬籟俱寂，蕭殺肅靜。
設在墓地裡的靈堂是親友送逝者的終點站。在這裡，人們把手裡的鮮花放在棺木上，向逝者致最後的敬意。這，也就是向逝者最後的告別了。
嗚呼哀哉，我們在這裡送別一位“外國人”鄰居。託尼，他，七十七歲，一位美國的意僑，忽而去了遙遠的天外的天！那，每個人都遲早要去的地方。
注:《我的窗外》於2021年2月14日發表於XX文壇
寫於2021年2月28日
☆作者簡介：萍水相逢，於上世紀80年代末留美，曾兩次自駕走遍了除夏威夷和阿拉斯加外美國的各州。是一名工作時盡心盡力，閒下來喜歡寫寫畫畫，種花弄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