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耐的這部“寫實”小說《大江大河》看到最終結局時,真的是意猶未盡,又回味無窮。總期盼阿耐能將這部小說續寫下去,一直寫到現在。
從08年經濟寒冬到來之時,再看近兩年,歷史又何嘗不是在無窮地輪迴中進行下去,包括那些事,那些人的結局,那些難以言說的無奈……
在被稱為《大江大河》第四部,也是作為原著《大江東去》前三冊的續集的《艱難的製造》裡,阿耐用另一個展開的故事續寫著《大江東去》的人和事,從德國回來的富二代,一位機械專業的工程師柳鈞展開,被開廠子的父親用病騙回國,在國內辦實業所遇到的一系列問題,以及他辦廠這十年間,為了技術,為了國產化的國際競爭力,為了科研的夢想,所蛻變的心路歷程。
01
製造夢,強國夢
阿耐在第四部小說裡,隨著鄉鎮企業家雷東寶退出歷史舞臺,楊巡生意越做越大,梁思申歸國後和宋運輝結婚並生下二胎兒子,有外公的龐大巨資基金作為後盾,她的投資事業發展越來越順,宋運輝在東海的一把手地位的不可動搖,小說的續寫必須輸入新的角色,於是,代表“實業”的柳鈞和代表“金融”的錢宏民,伴隨著時代程序的發展,代表新興社會下兩大主流思想,揭開了《艱難的製造》這部小說新的篇章。
回國的柳鈞,從預期一年幫父親脫離工廠現狀的困難,到決定留在國內實現他的製造夢,將父親的老舊工廠關閉,辭退所有“倚老賣老”的老油條技工,著手買地建廠,申請高新技術產業,用自身德國外資的身份得到更多的優惠政策,這十年間,從辦廠到一路艱難的走過來,他終於明白,中國的製造業發展如此艱難的原因,卻又依然堅守心中的技術夢想,而不得已用投資眼下最熱的房地產來為製造工廠“續命”。
柳鈞用在德國學到的嚴謹與科學方法來管理他建立起來的新工廠,與父親的傳統落後管理方法完全不同,這也正是代表著在發展中的中國,在摸索中前行的前沿科技與老牌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之間的差距與磨合之路。
《艱難的製造》又稱《民企江湖》
在原著中,阿耐講述了很多有關政策的制定,工廠的融資模式,工廠面臨的地方政策的“約束”,市場對於高精尖產品的“冷漠”,傳統管理的散漫和國企轉型前人員的龐大包袱,以及人們一貫的“將就”和“差不多”心理對待產品的態度。
柳鈞建立起來的高新技術工廠,一方面代表“有識之士”看到問題和想解決問題的思維突破,另一方面又代表了在這場“突破”中所遭遇傳統變革的艱難。
02
實業與金融
柳鈞代表了“實業”的發展,那麼柳鈞歸國後遇上的同學錢宏民,則代表了玩轉資本的“金融業”。
柳鈞辦“實業”的辛苦,自建研發部門以及對產品和人員的高要求,都讓他走的每一步很“燒錢”,對於中小企業的貸款艱難,柳鈞如大多數中小企業主一樣,為了企業的發展,利用過民間拆借、過橋資本、典當行、私人高息借貸、銀行私人房產抵押等等方法來以求養活他的“高階製造業”。
從事外貿行業的錢宏民,從小在尋常家庭長大,沒有柳鈞的家世與那份驕傲,一切都要靠自己的打拼,於是夢想對他來說便是快速地成為有錢人,那麼對於來錢快的“金融業”則是錢宏民的最佳戰場。
做外貿有一個優勢,可以有效利用信用證取得銀行的資金授信,錢宏民看到了房地產行業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和流入的資金,還有從銀行的存款流入到瘋狂的股市,就連公司保潔阿姨都可以將自己看成“股神”,辭去工作在家專心炒股,錢宏民看到了整個市場來錢最快的方式——“股市”和“房市”。
他辦房地產中介公司,利用中介所收取的資金再投入到他的期貨市場裡賺大錢、快錢,習慣了以百萬、千萬進出的錢宏民,不再耐著性子賺小錢,他從事了當下最熱門,也最瘋狂的幾項:期貨、外貿、房地產、放貸。
不停地換名車以擴充門面,不停地買房投資,不停地在民間融資去放貸再收高息,不停地在期貨市場上流轉。錢宏民的每一項都遊走於“高風險、高槓杆”的邊緣,直到拆東牆補西牆,七個蓋也蓋不住八個碗的時候,債務危機全面爆發。
就好像前些年滿大街的“投資公司”一樣,錢宏民的債主們有公家的,也有朋友,朋友的朋友的,大家都想在“高息”的誘惑下分得高利,於是拿出自有資金、民間融資把錢給錢宏民去放高利貸,炒期貨,可是,在銅礦期貨上賠了很多錢,又面對如此多的高息無法兌現時,錢宏民先是被覺察出不對勁的公家人首先要回本金加利息,拿不出來後,訊息放出去所有的債主找上門,錢宏民跳樓身亡,人死債消,一條船上的人同歸於盡。
柳鈞想:“那幫人何必心急,給宏明一段時間,或許就柳暗花明了。真是典型的囚徒困境現象,都只想自己脫困,結果全部陷於絕境。”
當“實業”在“金融”面前,總是以“龜速”爬行,做“實業”的不理解做“金融”的瘋狂與激進,做“金融”的也永遠無法理解做“實業”人的傻氣與緩慢。
柳鈞也羨慕過錢宏民的“享受”,日子過得瀟灑又多姿,哪像他做實業的一樣苦哈哈地只知技術與科研,賺錢的速度總是跟不上花錢的速度 ,尤其是面對漫長又不確定成果的“研發中心”,可這卻是柳鈞心底的“強國夢”。
03
學“烏龜”的生存法則
在整個社會陷於“浮躁”的時候,難得有一少部分如柳鈞一樣清醒的人堅守著自己的底線與原則生存著,即使面對好朋友如錢宏民資本擴張速度瘋狂上升期,也能如如不動,泰然自若,跟著炒了一段時間期貨之後,發現自己的心智被瘋狂控制,正在偏離航向太遠,便果斷收回了錢和心,專心做自己最擅長也最熱愛的“實業”。
很多時候,我們面對誘惑,很難調整自己的心態趨向正常,在看到別人的“膨脹”時難免不生二心去盲目追逐,可人的實際情況與資質不同,操作手法也難以“天衣無縫”,這本身就是一個大膽的賭徒模式,一切風險不可控,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影響到發展的基調,以至於難於沉下心來去學“烏龜”的生存法則——慢、穩、長久。
錢宏民說:這年頭,我們不可能鑽進權貴圈做壟斷交易,那麼只有善用規則,規則越複雜,跨行業越多,越少人做,獲利越豐。因為這是僅限高智商人群的遊戲。
柳鈞便是那個典型的“烏龜”,而且是一隻在慢慢成長,慢慢覺醒,慢慢強大又智慧的“老烏龜”,他投資鉅額的“研發中心”,將產品定位在高精尖,一點不得馬虎,也不準降低質量去迎合市場的低端要求,更不允許員工的鬆散行為及不正確的心態發生,任何一點偏差都有可能導致整個工廠在遭遇寒冬時沒有競爭力,工廠的任何一個方面出錯都有可能成為一個漏洞並隨之無限擴張開來。
柳鈞在決定是否再次在困難的時期投入巨大資金去新建熱處理廠時,他思考了當下的大環境,對高層們寫下這一封同時也是自我反思的電郵:
“我試圖跳出我們眼前的圈子,不看我們眼下的經營,不看我們客戶的訂單,不看你們熱衷的股票,我試圖探尋最本質的經濟生活。
於是我看到,煤氣費在基數不小的家庭眼裡變得高不可攀,他們已經用煤球替代煤氣;我看到街邊原本五毛一個的肉包子做得越來越小,我昨天清晨看到的肉包子已經比我剛回國時候的生煎包沒大多少,油條也大為縮水;
我看到房價日漲夜漲,房租卻日趨倒退;我還看到,工業區有兩家小企業的利潤被日趨高漲的融資費用和飛漲不休的原材料價格擊潰,自動選擇暫時關門打烊,將手中資金投入到收益更高的股市……這都正常嗎?
民生不可能被如此壓迫,尤其是涉及最基本的溫飽問題的民生,社會必然對此問題有所反應,政府也將被迫就此問題做出反應。
那麼這種現象還能持續多久,只會是一個時間問題。大家有沒有想過,在那個時間到來的時候,我們公司將面臨的是什麼狀況?
其實這裡面又何嘗不是一種“烏龜”的生存法則,在寒冬時選擇自我保護的冬眠方式,只有生存下來了,才有機會談發展,哪怕再艱難,也要讓工廠生存下去,才能熬過經濟寒冬,等待機遇,那些看似高歌猛進的行業,卻並非是一種正常持久的現象,耐不住寂寞與清冷,像烏龜一樣縮在殼子裡保住性命等上很長時間,而非不要命地大肆折騰,成為“短命”的象徵。
如果一個國家都是以“虛擬經濟”為主導,又何以完成“強國夢”?發展實業、科研,才是一個國家實力的根本,而不是人人追著一個一個所謂的“風口”跑。
04
對“歷史答案”的漠視
其實,歷史永遠在不斷地輪迴、重演,歷史在時間裡給出了答案,可“當下的人”卻又是從來漠視歷史,知曉答案卻又難以循著先機走下去。
因為人人都會覺得自己的那個“例外”,人人都在做事的時候認為自己能夠成事,而非泛泛之輩 ,人人都自以為是地做著自以為是的事情,於是,那些所謂的“歷史答案”在人人眼裡,也從來不會認為是正確的答案。
唯有經歷過,碰撞過,再回頭反思時,才會發現,歷史早已給出的答案真的不是胡亂得出來的,而是踏著無數人的“血淚”總結出來的。
正如錢宏民這樣炒作資本的人,總以為自己的能耐可以操控得了局勢,也總有無數的人想坐享其成,去冒險成為那個“既得利益者”,卻從來是“富貴險中求”,而忽視經濟規律與人性的貪婪與複雜,而像柳鈞這樣踏實地在眼下這個“瘋狂掘金”年代裡的人,卻成了人們眼裡的“愚蠢”及“老實”之人。
柳鈞想到股市名言,看空不做空。作為一個企業家,是不是也該如此,你可以抨擊社會現象,但是你不能因懷疑而不作為。老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可現實也可能是,人若太多遠慮,必無所作為,因為恐懼。這就是柳鈞的現狀。
阿耐的這部《大江大河》四部曲,被看作是從上到下的三十年間的寫實小說,這裡面有社會現象,有產業的升級,也有經濟泡沫之下人心的浮躁。看盡三十年間,代表各方利益的群體,如宋運輝、梁思申、雷東寶、楊巡、柳鈞、錢宏民的發展,我們便應該從這些“歷史”裡窺見自己的著力點與心底傾向的價值觀。
—End—
以哲學的眼光看世事,用國學的觀點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