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認識賈柯的時候已經大二了。

對於這個比自己高兩屆的學長蘇洛其實早有耳聞，在這個女生天下的人文系裡本就是個傳奇的存在，連任兩屆的學生會主席，信手拈來獎學金各種榮譽，偏偏還生的一卷子才子氣息，惹得系裡女生花痴又崇拜。

賈柯推開漢語專業的教室時，整個班的女生激動地回以尖叫聲相報。彷彿早已習慣這樣的場面，賈柯微笑回饋地走向講臺。那是蘇洛第一次見到賈柯，身形削瘦，一米八幾的個子，天生自信微抬的下巴，臉色略白，果然一股子病態的文人氣息，偏偏還是少見。

一直到蘇洛後知後覺地回憶起當初怎麼就和賈柯走在一起的時候，她想應該就是在那個賈柯代理教授授課的課堂上吧。

他說，我是賈柯，賈寶玉的賈，柯南的柯。

也許，就是他張開他那薄而紅豔的嘴唇時，她的心，忽然跳地漏了一拍。這樣的感覺，以至於在後來蘇洛遇見很多的男人，再也沒有了當時的悸動。

賈柯的名字，或許從一開始就註定了蘇洛和賈柯的這段路程走得並不會太長。

年輕氣盛的年紀總是掩蓋不了清澈的眼，望不到過去，也看不到現在。賈柯招到底架不住蘇洛的屢屢軟磨硬泡投了降，蘇洛一畢業就直奔賈柯的城市欲與其雙宿雙飛。

彼時的賈柯在家積極準備公務員考試，蘇洛在城裡公司做了一個小文員。每月在城裡與鄉下來回幾個小時的路程讓蘇洛倍感疲憊，只是還沒來得及抱怨，她就打消了念頭，愛情本該就是苦盡甘來。

梅雨季節的江南，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連空氣都要發黴生根。看著窗外的細雨菲菲，突如其來的想念賈柯，蘇洛的心情也不由地失落了起來。走在泥濘的田埂上，看著面前的分叉口，未來跟現在一樣迷茫。

賈柯還在院子的屋簷下靜靜地看書，雨不斷地從青瓦上落下來，披著黑色外套，襯得賈柯的臉色更加蒼白。蘇洛站在門口細細地看著眼前這幅靈氣的雨中畫，賈柯美得宛如潑墨畫中的仙。

她輕聲可聞的嘆息彷彿愛情裡一絲跌入漣漪的憂傷，不見收尾。

很多年過去了，她再也不是那個為了戀人奮不顧身的小學妹了，她開始越來越習慣安逸的生活，沒有煩惱也沒有疼痛。

後來，她遇見了理工科的Q先生。他不似賈柯那樣文弱，也不似賈柯那般沉默。在車站裡他大包小包拿著她全部的行李，蘇洛覺得自己沒那麼矯情，想幫他分擔些。他眼睛一瞪：男朋友不就是用來拿行李的，否則你要他有什麼用。

蘇洛只好老實地閉上嘴巴。吃飯逛街全是Q先生買單，蘇洛覺得過意不去，商量著AA制，Q先生立馬不高興了：男朋友如果連自己女人喜歡的東西都買不起，以後該怎麼過日子。

Q先生拿起水果盤裡沒有洗的蘋果一口咬了下去，蘇洛皺著眉想想還是沒有提醒。半天他才說：深圳一家公司高薪聘請我過去，我想接下這活兒，這樣我就可以在上海買上房子，咱們也能早點結婚。蘇洛心裡暖暖的，便點頭答應了。

蘇洛一個人留在上海繼續著朝九晚五的生活，週末跟同事聚聚餐，沒事在家學學烹飪，生活或許就是這樣平凡的樣子，扔在人海里，一抓一大把。

拿到駕照沒多久的蘇洛，晚上開著Q先生的車停進車庫裡，不知是聲控燈太昏暗還是車技不精，車頭一下子撞在了柱子上，蘇洛一下子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黑暗，也不知道昏過去了有多久。她慌了神似地掏出手機給Q先生打電話，原以為會等來Q先生暴脾氣的怒吼，那頭睡意朦朧的Q先生出奇地溫柔告訴她不要慌，立馬給他上海的同學打電話送她去醫院。

好在蘇洛除了額頭擦破皮之外沒什麼大礙，第二天早上躺在病床上的她睜開眼便看見了趴在床邊的Q先生，她伸出手推了推他。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告訴你我沒什麼大事麼？”

“我再不回來，指不定你又磕著碰著了。”

“你不上班啊？你請假了？怎麼回這麼快？”

“上毛線的班！我辭了，薪水再高，你磕著碰著我還結毛線的婚！買毛線的房子跟誰住！”

看著鬍子拉渣頭髮蓬亂眼布血絲的Q先生，蘇洛甜甜地笑了起來。

“還笑，撞得也是不疼！我趕著最早的一趟航班，來不及洗漱就過來了。”說完Q先生的溫暖而又寬厚大手狠狠地揉了揉蘇洛的腦袋。

蘇洛想，年少時的義無反顧便覺得是愛情最好的樣子，或許她一直覺得愛情本就是那種模樣。離開了賈柯，遇見的Q先生才讓自己發現，原來愛情還有另外一個樣子。

她想起她和賈柯的故事，美麗著、耀眼著，卻在看不見的角落裡將一針又一針地疼痛縫在了心底，疼痛無比。青春如風的模樣，終讓她的嘆息化成一句：路過他的城，只想看看他的燈火。

本文作者|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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