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靖康年間,徽州城內有一飽學人士,複姓司馬,名雲,才智過人,並且嫉惡如仇。有妻柳氏,姿容絕世,賢淑貞潔。兩口子如魚得水,你敬我愛,甚是和睦。司馬雲在公家學館教書為業,久不能在家,每一月方能回家一次。妻子柳氏一手好針線活,在家中針織刺繡,所繡之物備受人們喜愛,家中有一侍女名叫,秋月,聰明伶俐,善良勤快,甚是討柳氏喜歡。
柳氏生性安靜,一心敬念觀世音。家中密室牆壁掛有自己繡的觀音像,一身潔白,手託楊柳玉淨瓶,雍容典雅,慈眉善目。柳氏朝夕焚香供養。只因一心敬奉觀音,故此經常到城外的一個觀音庵中焚香敬拜,久而久之與庵中郎姓尼姑交往甚熟。庵中郎尼姑年近四十,經常到柳氏家中坐坐,時而也會留宿作伴一兩日。柳氏本分,等閒不出門去,若不是焚香之日,絕不出門半步。
一年春日,郎尼姑在柳氏家中留宿,清早離去,柳氏起身相送,門口作別。該是合當有事。恰在此時,門口走過一年輕人,叫住尼姑搭訕,言語輕浮。柳氏連忙躲進院內,聽得此人與郎尼姑嬉笑,覺得二人甚是熟絡。柳氏回得屋內,針織刺繡,與秋月閒談,不在話下。單表郎尼姑和那年輕人一路嬉嬉鬧鬧走出城去。原來那年輕人姓卜名良,是個浪蕩公子,仗著家產豐盈,經常尋花問柳,乃是徽州城內極色之人,見得女人,不論美醜,便發淫濫之性,不上手決不罷休,與那庵中尼姑經常打情罵俏。那朗尼姑有一徒弟,法名念空,年方二十餘歲,甚有姿容。她哪裡算的出家之人,只當朗尼姑養得一個粉頭一般,經常陪人歇宿,得人錢財,只是瞞著人做,從不出庵半步。這個卜良就是念空的一個老主顧。
朗尼姑與卜良行在田間,正色問道:“卜大官人有甚話說?”卜良道:“我早聞司馬家中柳氏頗有姿色,今日一見,果然標緻,名不虛傳,幾時方得一會,還求您來幫忙?”朗尼姑言道:“這有何難?”
卜良追問:“如何得手?萬望賜教!”朗尼姑並不理會,只顧走路。卜良愈加興奮緊追問道:“姐姐有何妙計,說來我聽啊!”朗尼姑依然不理會。到了觀音庵門口,快步進去,一把將門關住,並不理會。卜良站在門外,站了片刻,扭頭走到庵後門。跳過院牆,跑到朗尼姑臥室,朗尼姑正坐在床頭嘆氣。卜良問道:“老媽媽,怎得生氣,難道不想幫我做成此事?”朗尼姑道:“陰溝的蛤蟆思量天鵝肉吃,她家官人可是厲害的角色,公家官員,怕是惹出事端,你這潑皮,今日可是吃了蜜蜂屎,嘴甜的老尼消受不了,哪個是你姐姐,又哪個是你媽媽?你每到此,便鑽進那小尼房間,幾日不出屋,何曾見你看我一眼?”卜良面露難色道:“媽媽妙計早已裝在心中,只是不願成全我罷了,若做成此事,隨便你怎樣!”卜良早知朗尼姑之意,只是不說明,只等朗尼姑自己挑明。朗尼姑道:“若讓我做成此事,你先讓我歡心,你知我意,你自己說明,我且不說,看你誠心否?”卜良道:“也罷,我說,我一月陪你一次,可否?”朗尼姑不語。卜良又道:“每月兩次,可否?”朗尼姑道:“如此看來,你沒有誠心,每月幾次又如何,只是我寂寞時叫你便來,可否?”卜良正色道:“可”。朗尼姑面露喜色,附耳低語幾句,告訴卜良依計而行。
那日五月端午,清早,柳氏一早便來,焚香禮拜之後,朗尼姑便邀她到會客廳稍坐,吃過早點再去。柳氏不好推脫,便隨她而去。稍時,念空端來棗糕和熱騰騰的素面湯。柳氏與秋月清早出來,本打算焚香禮拜回去再吃早點,行了十多里路,早已飢腸轆轆,現已焚香完畢,不急著回去,再加上朗尼姑誠心邀請,便不再客氣。柳氏取得一塊棗糕來吃,又軟又甜,不覺一連吃了幾塊。旁邊的秋月早已吃了數塊,一碗熱湯麵下肚,打個哈欠,一堆軟軟地癱在椅子裡面。柳氏正欲叫醒秋月,忽覺天旋地轉,連打兩個哈欠趴在桌上睡著了。
你道這糕為何如此厲害?原來朗尼姑知曉柳氏吃不得酒,特地在這糕上下了功夫。糯米磨成細面,用酒漿和麵,烘得極幹,再研成細粉,再下了酒漿,如此三四遍數,攪入少許迷藥,再做成糕。柳氏和秋月都吃不得酒,再加上清早空心,又吃得多了,熱湯下肚,酒力藥力一起發作,如何了得。念空和朗尼姑把柳氏和秋月各自攙扶到一個房間。朗尼姑在暗處叫出卜良道:“雌兒睡到床上,由你好生消受,切不可忘記怎樣謝我!”
多時後,柳氏藥力酒力已散,有些醒來,發現自己衣衫不整,見一面熟男子正在看著自己笑,大聲叱道:“你是何人?敢汙我身!”卜良慌忙跪下道:“娘子慈悲,恕小的無禮!”柳氏並不理會,整理衣衫,憤然離去,讓朗尼姑叫醒秋月,主僕二人頭也不回,任憑朗尼姑賠禮道歉。
柳氏回到家中,暗忖,知道被朗尼姑算計,讓秋月叫回官人,詳述此事,幸虧沒遭那賊人深汙。
柳氏看著郎君,淚眼婆娑。
司馬雲安慰道:“娘子莫急,我自有辦法!”遂安慰娘子莫要哭泣,安心歇息。次日清早,司馬雲輕輕叫醒娘子道:“在此之際,你應該再去拜祭觀音,以求良策!”柳氏起床洗漱完畢,跪在觀音像下啜泣而拜,三叩九拜之間,觀音像下案簾飄動,飄下一張黃色紙條,上書:“口裡來口裡去,報仇雪恥在徒弟。”柳氏疑惑,拿與司馬雲解釋。司馬雲解釋此語,並告誡娘子依計而行。天色將晚,柳氏遣秋月叫朗尼姑來見。
夜色漸濃,朗尼姑遲遲而來,數次賠禮道歉,以求原諒。柳氏道:“我並非惱怒,只是姐姐當事先告知,也讓我有所準備,昨日之事,我應感謝姐姐,怎敢怪罪姐姐,奴家夫君長久不歸,也難耐守空房之苦。今日還求姐姐做成我與那冤家之事,妹妹感激不盡。”朗尼姑心中暗喜,原來這雌兒與我同欲,若做成此事,我日後也定能與那潑皮歡娛。想到此,與柳氏告別,還向柳氏投來媚眼,柳氏也以色眼還之。朗尼姑欣然而去。朗尼姑千歡萬喜,回到庵中,把這喜訊通與卜良。那卜良聽得,頭顛尾顫,恨不得金龜早墜,玉兔飛昇。半個時辰之後,卜良已藏在柳氏窗外,隱隱約約看到屋內柳氏走動身影,故意咳嗽一聲,聽得屋裡也咳嗽一聲,屋門慢慢開啟,只見柳氏探出半頭,又咳嗽一聲。卜良早已按捺不住,衝進屋裡,當面一把抱住柳氏道:“娘子今夜能賜我此運,恩德重如山,感激不盡!”說著便伸嘴來親。柳氏心懷前日之憤怒,故意不拒,反而緊緊抱住他。卜良興致愈高,舌頭在柳氏嘴裡亂攪。柳氏性起,牙齒猛咬,嗑嘍一聲半個舌頭咬下,卜良慌急,知是中計,往外逃走。柳氏吐出舌頭於手中,走到後門尋了夫君道:“仇家舌頭在此!”司馬雲大喜,安慰夫人快去安歇。取了舌頭,用汗巾包了,帶了劍,趁著星夜微明,竟到觀音庵來。那朗尼姑料定卜良和柳氏事情已成,淫心正盛,等待卜良事後回來,與己歡娛,故此沒鎖院門,獨自躺在床上夢幻情景,油燈也未熄,怎知卻進入夢鄉。司馬雲摸到房中一刀刺去,朗尼姑來不及了一聲便嗚呼哀哉!司馬雲正在廊道中慢慢行走,拐角處與念空劈面相撞,一刀下去,也結果了性命,用刀撬開牙齒,把不良的半個舌頭放進口中,然後回去睡覺。
再說卜良被咬斷舌頭,心慌意亂,又疼痛難忍,一時狂走,竟然迷路,又不敢開口問路,只得東奔西跑,又恐有人追趕,最後揀一衚衕在一高牆下蹲了半夜。
且說觀音庵,有上香者來,不見二尼接應,便到處尋來,發現小尼死屍,惶恐不安,便跑到官府報案。縣官派來衙役和仵作,在廊道發現一屍,口中含有一物,掏出驗看,是半截舌頭,再尋來尋去,又發現一老尼屍,把屍體放好,回到縣衙稟告縣爺,此案好辦,貼出告示搜查半截舌頭的人。告示貼出一個時辰,便有十幾個人用繩索縛著卜良雙手,從後背揹著手,又纏著脖子的人帶到縣衙。
大堂上,無論縣官如何審問,怎奈卜良口中無舌吐字含糊不清,嗚嗚哇哇,胡指亂踢,無人能懂。
縣官宣判:“兇手卜良,為強姦小尼姑念空,首先殺死朗尼姑,之後欲行不軌之事,怎奈小尼姑為保貞潔,奮力抗爭,咬掉兇手卜良舌頭,卜良惱羞成怒,殺死小尼姑念空,現將兇手卜良打入死牢,待本官上報州府秋後問斬!”
卜良還在嗚哇,卻還是被扔進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