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作者 | 王英良的文章

從持股人以及商業邏輯上講，TikTok撤離印度具有較大機率。這對TikTok的全球發展戰略和中印關係都會產生相當的影響。

近日，根據路透、彭博等國際媒體報道，自遭到印度政府打壓後，抖音國際版“TikTok”印度市場公司已經裁員90%，其母公司位元組跳動一直試圖尋找補救方案，目前正研究將TikTok印度業務出售給印度的同業公司Glance。訊息人士指出，這是由日本軟銀集團發起的不公開討論，由於涉及軟銀、位元組跳動、Glance，而且最終需要獲得印度政府的批准，因此情況較為複雜，目前尚處在初期討論階段。但從持股人以及商業邏輯上講，TikTok撤離印度具有較大的機率。首先，印度政府的安全政策不允許TikTok在印經營。印美關係在特朗普執政期達到新高，兩國在安全領域上針對中國的指向明顯。由於美國國會重量級議員以“國家安全”為由調查TikTok，這引起了其他國家對中國應用型APP的審查。印度電子資訊科技部在2020年6月29日宣佈，禁止包括TikTok和微信在內的59款中國應用，隨後升級並禁止數以百計的中國APP應用。其次是印度的產業保護主義的需要。印度擁有先進的計算機、網信產業叢集，在軟體開發上走在全球前列。在商業模式基本公開透明的情況下，TikTok的成功使得競爭對手複製其商業和盈利模式並不是難事，而印度本土企業完全具備這個實力，如果政府幫忙控制市場，實施投資保護主義，那形成與TikTok比肩的產品也並非難事。同時，印度將直接投資作為一種槓桿以表現對中國的“不滿”態度。在國際關係緊張之際，跨國公司往往會成為犧牲品。在難以獲得印度政府的支援下，TikTok作為跨國公司將很難在印度立足。而這對TikTok的全球發展戰略、對中印關係都會產生相當的影響。從TikTok的全球發展戰略上講，如果撤離，TikTok將失去在南亞的重要份額。印度是區域性大國，同時也是人口大國，TikTok的商業模式之一在於主打人群娛樂，其往往選擇特定的人口叢集做推廣。印度政府以行政手段排擠TikTok意味著其在南亞的佈局面臨“滑鐵盧”。印度是全球人口大國中唯一實施完全禁止TikTok的國家。隨著網路技術的發展，一旦局勢緊張，印度這一禁止措施可能被其他人口大國，比如與中國在南海存在利益衝突的印尼等效仿，並逐步在重要的區域內將TikTok排擠。這或將使得TikTok面臨更多的競爭對手和地緣政治制約。從中印關係上講，跨國直接投資是中印關係的一種“感應器”，印度報復性的禁止中國應用型APP或引發中國的反報復措施。中國可以從提高印度農產品進口關稅等方面進行反擊。禁止TikTok的經營等於否決了TikTok在印度存在的合法性，TikTok將面臨巨大的沉沒成本以及社會資本的損失，而這些都不可能透過司法訴訟得以回收。而中印關係要向好，那恢復中國部分應用型APP顯然將會是兩國談判的新焦點。

從股東的角度講，因為TikTok在與中國競爭型國家中可能被東道國視為中國政府的“資訊工具”。在印度打擊TikTok之際，為了避免坐失印度市場，股東採取了“騎牆”策略，即雙向下注，既投資TikTok又投資其在東道國的競爭對手。在全球影片娛樂產業競爭日趨白熱化的時下，這或將激發TikTok的領導層與股東之間的矛盾。近年來，TikTok的全球化戰略令人矚目。但國家之間的競爭是常態，無論是新興市場還是像美國等TikTok經營相對成熟的市場。只要涉及到資料的佔有、使用以及傳輸都會激發東道國的某種干預以及保護主義。畢竟在國家安全面前，經濟利益是短期的，當主要的人口大國都持有這種態度的時候，TikTok將面臨更多更深層次的挑戰。即如何協調資料的商業用途以及匹配東道國的國家安全需要這一矛盾。TikTok所實施的在美國本土和新加坡同時進行資料備案的“雙資料儲存”方式是否在其他國家也同樣適用？如果適用那這種商業模式是否可持續？這些都是現實的挑戰。比如，同樣在印度存在資料業務的阿里巴巴，在2020年上半年投資了幾家初創公司，如Paytm、Zomato和BigBasket等。但知情人士一度表示，至少在2020年下半年，阿里巴巴不會再投入新資金擴大其在印度的投資。這也是一種“止損”的方式，阿里作為國際一流企業，其所感觸到的危機訊號促使其不得不考慮繼續投資的可行性以及風險性。可以說，中企目前走出去的最大障礙不在於成本以及經驗的缺失，而在於難以預料的政治風險。如果沒有構建良好的政治風險預防情報和社會資本網路，那任何一家企業都有可能面臨類似的困境。TikTok在當前背景下，暫時撤離印度是明智也是體面的。在以後經營中需要加強本企業的商業情報網路建設、加強風險對沖機制建設，加強與保險、擔保機構的合作將是一種理性的選擇。當然，任何企業的全球化程序都不會是一帆風順，在保護主義日益突出的國際經濟環境中，處理好與本國政府、東道國政府、東道國社會之間的關係，是跨國公司必須具備的三種核心能力。預防與識別政治風險將會與企業的融資、內控、審計、法務等一樣得到跨國公司的重視。“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全球投資市場是動態變化的。只要中印關係向好，TikTok能夠以有效的手段說服印度政府對其資料業務安全性賦予信任，那TikTok依然可以擁抱印度。畢竟，如果想成為全球性的大企業，任何中企都不應該放棄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