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和富是社會客觀存在的現象,從古至今都有這種差距。
1076年,進士張琥來拜訪蘇軾,說要辭行回家,蘇軾有感於當時讀書人的浮躁氣,就寫了一篇雜說勉勵他不要急功近利,急於求成。
這篇小文就是《稼說送張琥》,“稼”是比喻的意思。
為啥窮人翻身這麼難,關鍵在哪裡,怎麼破?可以說,蘇東坡用這篇小文就點透了。
“曷嘗觀於富人之稼乎?其田美而多,其食足而有餘。其田美而多,則可以更休,而地力得全;其食足而有餘,則種之常不後時,而斂之常及其熟。故富人之稼常美,少秕而多實,久藏而不腐。”
民以食為天,在古代,土地是最大的財富,是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不管國家還是小民,都非常重視耕種。
根據蘇軾的觀察,窮人和富人的耕種情況是不一樣的。富人的田地又多又肥沃,收穫的糧食充足而有餘。因此,富人可以從容調配土地,進行休耕輪作,以保養地力。而且富人能遵循農時的規律,在恰當的時間耕種,也有足夠的耐心等到莊稼的成熟。
所以,富人的糧食質量更好,籽粒飽滿而很少空秕,能夠貯藏很長時間不腐爛。
窮人則很難這樣。
“今吾十口之家,而共百畝之田。寸寸而取之,日夜以望之,鋤耰銍艾,相尋於其上者如魚鱗,而地力竭矣。種之常不及時,而斂之常不待其熟。此豈能復有美稼哉?”
蘇軾說自己一家十口人,田地一共百畝,斤斤計較,每一寸都不能浪費,日夜盼著收穫糧食,一年又一年,對地的利用就像魚鱗一樣緊密挨著,這樣很快地力就耗盡了,收穫越來越低。
越是如此,越是困窘,播種的時候常常趕不上農時,收穫時候也等不及莊稼真正成熟——人等著吃飯啊,所以,窮人家裡的糧食就比不上富人家的糧食。
唉,農民之苦,蘇軾兩段話就說盡了。我們想一下,多少年來,農民都是這麼苦挨著過來的。
“吃了上頓沒下頓”,這句話背後不知藏著多少辛酸和血淚。
為啥窮人翻身這麼難,不是窮人不努力,不是窮人目光太短淺,而是現實的境況鎖死了他們的發展。
有個《窮富翁大作戰》的紀錄片,大家可以看一下,裡面說富翁挑戰白手起家,他們覺得靠自己的見識和能力,哪怕是在社會底層也能很快成功,那些窮人不過是缺乏奮鬥的意志和上進心而已。
後來當富翁真正從窮人開始努力,每天工作17個小時,疲憊不堪,腦子裡就光想著吃飯和睡覺,根本顧不上圖謀以後怎麼發展自己。
很多人不是不想有更好的選擇,而是他在現在這個境況中,沒法做出更好的選擇。比如你去探險,路上渴壞了,前面有個很髒的小水坑,你爬過去喝了裡面的水。哪怕前面不遠就是一條河,但你的體力已經不足以支撐你過去了。就是這樣的道理。
另外需要批判的是,想著消費主義盛行於世,很多大商家都在對年輕人、窮人散播“提前消費”的觀念,鼓勵他們“消費至上”,這是一種很大的惡。
窮人必須懂得剋制自己,你聽富人的忽悠,把糧食都提前吃掉了,那等你耕種時候上哪裡找種子?靠借還是貸……這就是窮人的不歸路啊。
窮人要想翻身,就必須是積累自己的“本錢”,這才是破解“翻身難”的關鍵。
“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窮人要想像富人那樣乘風破浪,首先就是要學會“深畜厚養”。
我一直建議經濟條件不好的年輕人強制儲蓄,現代不像蘇軾那時候,窮人被拴死在了土地上,勞累一世仍然受窮。發家致富,“第一桶金”是關鍵,有了“第一桶金”,你才有上牌桌的籌碼,才有資本、槓桿去更進一步。
“古之人,其才非有以大過今之人也。平居所以自養而不敢輕用,以待其成者,閔閔焉,如嬰兒之望之長也。弱者養之,以至於剛;虛者養之,以至於充。”蘇軾說的是學問之道,但這何嘗不是人生和事業成就之道呢。
窮弱之時,怨天尤人沒有用,只能是認清、接受現實,慢慢修養自己,積蓄能量,漸漸由弱變強。
其實在古代,有些地主也是透過多年的苦心經營才發家致富的,有的人甚至是耗費了兩三代人的辛苦和忍耐。
我們現在做學問做事業,也必須要有這樣的充實過程才行。
“三十而後仕,五十而後爵。信於久屈之中,而用於至足之後;流於既溢之餘,而發於持滿之末。此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而今之君子所以不及也。”
今天的人為什麼不如古代的君子,就在於缺少這種奮鬥的意志和積蓄的過程。所謂“伏久者飛必高,開先者謝獨早”,十年寒窗苦讀,才能在壓抑中得到伸展,一碗水在滿了後才能溢位碗外,把弓拉滿之後,箭才射的遠。
“吾少也有志於學,不幸而早得與吾子同年,吾子之得,亦不可謂不早也。吾今雖欲自以為不足,而眾已妄推之矣。嗚呼!吾子其去此,而務學也哉!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吾告子止於此矣”。
蘇軾這是說自己考中進士太早了,成名也太早,別人都稱讚他的才華,而他自己卻遺憾積蓄太少。嗯,當然這是蘇東坡的自謙,越是牛人越是謙虛,不過人家的謙虛是真誠的。
大家一定要記住這十個字,“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意思是勸勉人們要專心致志地去學習,讀書要廣泛但只吸取精華,這樣持續積累、沉澱精華,而往外放則講究緩慢。古代禪師有個揭子叫“吹毛用了急須磨”,說寶劍用一次就要保養,差不多的意思。
我們現在處於資訊大爆炸的時代,大多數知識都是免費的,很容易廣泛涉獵,吸收精粹,如果有心,成功其實不難。
窮人之所以越過越窘迫,富人之所以越來越從容,這背後是有事物發展規律和方法論的。窮人要翻身,就是要學會“保全地力”,慢慢像富人一樣形成良性迴圈,這才是唯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