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視組剛到溪城,劉冬就無中生有地用假名假材料把姚敬中舉報了。劉冬相信眼下流行的一句順口溜:不查個個是清官,一查都該開刀問斬。只要巡視組一查,準能查出姚敬中貪汙腐敗的一二三條來,這樣,才解他兩年蹲監的心頭之恨。然而,在公佈被查處的貪官名單裡,卻沒有姚敬中,這讓劉冬大失所望,看來要想搬倒局長,只有另闢蹊徑找侯三幫忙。
侯三是他獄友,劉冬連哄帶騙動員侯三去姚敬中家拿贓證,為民除害,並保證若是“翻船了”,他一個人頂包,絕不連累兄弟。
兩人經過踩點,選在溪城螃蟹節行動。今晚,主辦方請來不少大咖助興。身為公安局長的姚敬中,親赴現場督導安全工作,老婆孩子當然也去看演出。
沒多久,劉冬手機一亮,侯三發來一張普通十字繡的照片。劉冬暗罵侯三笨豬,手寫“古畫”兩字發出。侯三回覆也快:“有古畫!”緊接著發來一張照片。劉冬把照片放大一看,氣得捶胸頓足。他抬手點了十多個豬頭髮送過去,並附言:“笨蛋,你連古畫和遺像都分不清嗎?”
這麼大的幹部,咋會沒有人求他辦事呢?一定是被轉移了。劉冬看一下時間,見離演唱會結束還有半小時,忙讓侯三轉移視線去找金銀珠寶或者現金。他希望侯三能找到千萬百萬的現金,然後上省紀委一舉報……劉冬正在幻想著姚敬中被逮捕被審判的時候,侯三一連串發來好多照片,他點開第一張是開啟的保險箱,第二張是一疊百元大鈔,看樣子是剛從銀行取出來不久,第三張是一大堆紅紅綠綠的證書,第四張照片是一個包裹一樣的物件。劉冬要侯三在那一堆證書裡,找一找姚敬中家有多少本房產證。過了一會兒,侯三發來一張拍有兩本房產證的照片,並且說只有這兩本房產證,其餘的都是立功、獲獎、學歷證明等等一些亂七八糟的證書,另外還有兩本存摺,一共8萬!?劉冬看了一下時間後,讓侯三什麼都不要動,拿著包裹趕緊撤,他們馬上就回來了。
侯三一回到車上,劉冬就急速駕車駛離這個老舊小區,沿著沒有監控的街道,一路狂奔。
劉冬是影視城附近的鄉下人,靠著五大三粗的身材和蠻勁,在拆遷辦當打手,因為他們失手打死了一個釘子戶主,而被判刑兩年。劉冬原本不會被判刑的,當時一出事,拆遷辦就私下同辦案刑警“達成共識”,要把大事化小,因此決定此案由一個人來頂包。誰知道姚敬中對這個案子抓住不放,反覆審閱案綜,還微服暗訪群眾,最後派專人重新偵查此案,結果所有與案件有關聯的人,都得到了相應的懲罰。
“大哥,這裡面是金縷玉衣嗎?”侯三開啟後,見是一條解放前人們穿的大腰褲,就失望地說:這玩意,只有在影視劇裡能看到它。劉冬看了一眼,讓侯三扔掉,侯三不肯:“俗話說賊不走空,影視城一直在收老物件價格還不低,我拿去賣給劇組就有收益,總之,我沒有打破祖師爺定下的規矩。”
侯三拿著大腰褲,拉著劉冬來到影視城,影視城內有許多群眾演員,他們左一群右一夥地在聊天,等待劇務分配角色。劉冬跟著侯三來到劇務辦公室門前時,見一位八十多歲的老爺子也在趴活,劉冬就問他這麼大年紀,劇務能要麼?老爺子笑了笑說:我演的角色不用化妝,穿上啥年代的服裝,就是那個年代的老人,省時省工,劇務給多少咱就拿多少錢,所以劇務他總找我。侯三揚了揚手中的大腰褲,問老爺子,你可知道這是啥年代的衣服?
老爺子接過衣服,突然,他盯著大腰褲的眼睛瞪圓了,用手指著繡在褲子上的“喜”字板著臉問:“告訴我,你們是怎麼得到這條褲子的?”
“在……古玩市場!怎麼了?”侯三撒謊道。
劉冬忙問:“難道這是慈禧太后穿過的褲子?要是這樣……”
“再不說實話我就報警了?”老爺子沒有理會劉冬的胡扯,掏出老年手機就要按鍵。侯三見狀,害怕再進宮,急忙承認是從姚局長家偷來的,並對天發誓,只偷了這一條褲子。劉冬見老爺子還執拗地要報警,便輕描淡寫地把偷竊目的和過程和盤托出。
老爺子聽完劉冬的供述,面對著大腰褲嘆口氣說:“你們糊塗啊!”接著,老爺子就給他倆講了一個大腰褲的故事。
那是在1947年夏天,溪河灣早已屬於解放區。有一位新婚不久的小媳婦,要回溪河北面的孃家,那一天是雨過天晴,新媳婦過溪河的時候恰遇雨後水漲,她蹚水到河中心時,水已經淹沒過大腿。那個時候有一身新衣服人們都很珍惜,若是被汙濁的雨水弄髒了,還不被孃家人笑話?新媳婦見四下無人,便將褲子脫下來搭在肩膀上,小心翼翼地蹚水過河,誰知就快要到岸邊了,來了一陣大風,吹得小媳婦一個趔趄,肩膀上褲子隨之滑掉,被流水捲起,很快又沒入水底不見蹤影。新媳婦傻眼了,那時的人們哪裡有什麼短褲褲頭?光著屁股,這可怎麼辦?
新媳婦蹲在水裡,望著岸上的青紗帳有了主意,她看四下無人,起身一路小跑鑽進玉米地,她是想在這裡等到天黑以後,再跑回孃家。
玉米地裡又悶又熱,光著下身的新媳婦,很快就燥得全身都是汗。新媳婦想找一個通風的地方,誰知道這麼巧,玉米地裡偏偏有一個小夥子正在打玉米葉子,小媳婦懂得打下葉子可以讓玉米通風高產,而且葉子也是喂牲口的飼料。小夥子是個會過日子的人,害怕汗水打溼衣裳,心想玉米地裡反正沒有人看見,就把褲子褂子全脫在地上,來個赤膊上陣。
新媳婦發現那衣服興奮不已,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拾起褲子,一下子套進自己赤條條的下身,轉身就往外跑。小夥子聽到有動靜,伸頭看見一個小媳婦偷走了自己的褲子,不由自主地跟著就追。
這時候,只見一望無際的溪河灘上,前面一個小媳婦慌不擇路沒命地奔逃,後面一個赤裸的小夥子躲躲閃閃地跟著追,這一幕恰巧就被鎮上巡邏放哨的民兵看到了,他們誤以為這是一起流氓強姦案,當即截住了赤條條的小夥子,不由分說將他按倒在地,捆了起來。小夥子大喊:她偷了俺的褲子。可此時誰會聽他的解釋?那新媳婦早已跑得無影無蹤。小夥子百口莫辯,被帶進鎮公安派出所。
派出所的公安員聽了彙報,也判定這個小夥子就是一個強姦犯,當夜上報到當時的溪河地委公安局長姚慶山那裡,“我們抓到了一個全裸體的強姦犯,大白天追趕一個年輕女子。”姚局長見事實清楚,立刻讓民兵把這個強姦犯先關押起來!於是這個倒黴的小夥子被關了一夜,第二天又被赤身露體地拉到鎮裡大街小巷遊街示眾。 遊街過後,小夥子又惱又羞,連續幾天不吃不喝,一心想死。她的姑母來探監,責備他說:“你娶不上媳婦難受,你再難受也不該幹那事啊!”
那小夥子放聲大哭:“我根本就沒幹那事,那天,我在玉米地裡打玉米葉子,怕把衣服弄髒了,就脫了衣服幹活,以往我們村的爺們不都是這樣乾的嗎?誰知來個該死的小媳婦偷走了我的褲子,我還能不跟著追?這一追就成了強姦犯。”
姑母聽他說得合情合理,回家後便和四周鄰居說起此事兒,恰巧這姑母住在溪河南,離這新媳婦的丈夫家不遠,那新媳婦當天便從孃家回來了,並不知道那小夥子被抓到鎮裡遊街示眾一事,這一聽說人還在牢房裡,就急了,連忙和丈夫如實說了此事。
天亮以後,新媳婦的丈夫急忙拿著那條青色大腰褲,過河來到派出所,講明此事的來龍去脈,那公安員連忙請示上級,姚局長一聽,用拳頭不住地捶打自己的腦袋,並當即指示:“平反!”
於是姚局長親自帶著公安員和新媳婦的丈夫一起,到監獄給那個小夥子說明原委,並賠禮道歉,為他肅清影響。還用他一條新軍褲,換了那條青色大腰褲,姚局長說他要用那條大腰褲來警醒自己,只要自己經手的案子,一定要親自調查清楚,以事實為根據,不放過一個壞人,更不能冤枉一個好人。而且,他說將來不論子子孫孫幹不幹我這一行,都要把這條大腰褲作為傳家寶,世世代代傳下去……
劉冬見老爺子停止了講述,小心翼翼地問:“當年這個姚局長會不會是現在的姚局長他爹?還有故事裡那倒黴的小夥子,不會就是你吧?”
“你都猜對了。不過當年姚局長要是像現在的一些執法者,為了個人一己私慾,明知是冤假錯案,卻常常是欺上瞞下,就是不給糾錯,就是不給平反,哪會有我的今天?”他揚起手中的大腰褲說:“我希望你們儘快把大腰褲送回姚家,讓他們永遠傳下去。因為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聽到一個人罵姚局長兒子——現任局長姚敬中的。”
說半天講半年,老爺子還是要劉冬和侯三去自首,兩個人互相對視一眼後,劉冬接過大腰褲,拉著侯三就走,謊稱要去自首,他倆還沒有走出多遠,就被突然而至的警察帶走了。到了派出所劉冬才知道,老爺子在給他們講故事的時候,已悄悄地發簡訊給派出所報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