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我那老父親,看外表,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但從他那飽經風霜的臉上,溝溝坎坎卻也經歷了多少風風雨。人不貌相,他是家族的一本書,是我心中的一個謎。我的幾個叔叔,更是我心的偶像,他們早早投身革命,參加了八路軍……
戰亂頻頻,土匪橫行,沒幾年,祖上的那份家業,很快敗下去了。
我父親身為老大,在家境還好的時候就成家了,娶上門當戶對,也算是大家閨秀-----我的媽。我父親年輕的時候也算是子弟,看戲,喝酒為朋友,在道上也排上了輩份。分家以後,不會種地,每天游來逛去,裡裡外外全憑我媽操持。
閒來無事,在集寧碰上同村馮三,也是他在理會道上的朋友。這馮三,是日本人駐集寧警備隊的警察,身著黑警服,頭戴大沿帽,斜挎盒子炮那皮腰帶一紮,十分精神。馮三見了我父親,也十分熱情,進了小酒館,切了豬頭肉,燙了兩壺酒喝了起來。馮三不時擺弄起他那手槍,海闊天空地講他當警察的故事,我父親也聽得新鮮。
那已是一九四五年了,經馮三舉薦、擔保,我父親真地招進了日本警備隊。他先到訓練營集訓了一個月,站隊操練,警具槍械,樣樣過關後才算合格。等配槍一發,警服一穿,就是一名警察了,
當時人叫黑狗子。
我父親給日本人當了警察,而且是火車上的乘警,那可真叫洋氣加神氣!每天從集寧到(綏遠)呼市,再返回,車上查票,來回巡視,坐車人低頭哈腰,躲躲閃閃,只求平安。我父親也是吃官飯放私駱駝,睜半眼合半眼,不管閒事情,每天車來車往,。倒是結識了不少道上的朋友。有的人也許就是八路軍的探子,在他跑的那列車上常來常往,我父親也格外照顧他們,一次次給他們通風報信,甚至在火車開著的時候就開啟車門讓他們下車逃生。
有一朋友悄悄告訴他,日本人要敗了,你趁早別幹了,不然以後就是漢奸了!我父親也是有文化之人,打定了主意。
回到集寧,他把警服、槍械留在道班,連夜跑出了家。除了受訓,總共才當了18天日本警察。他的運氣也好,此時日本已開始敗退,顧不得顧了……
我的二叔三叔
話說我父親本是弟兄三人,兩個弟弟已長大成人,大的叫武魁,小的叫福魁,此時父母雙亡,只能以長兄為父,收留為家,也就是我的二叔、三叔這是後話。
先說我那二叔武魁,自幼臂寬腰圓,有一股氣死牛的力氣,大字不識一斗,從小就愛放牛。十八九歲了,天天放牛種地,沒有一點出息。好不容易看見我父親(他叫大哥)當了警察,可沒幹了幾天就跑回來了,還險些撞上古董。唉,他也是年輕人,也有了不安的心。
我們家在沿淖溝口子上,鐵道兩側都是大山,經常打仗。山上山下槍炮陣陣,把日本鬼子的鐵甲車堵在沿淖溝裡,把鐵道挑了,往死裡打。二叔三叔站在遠處的山頂上,看熱鬧,日本人連飛機都用上了,追著撤離戰場的騎兵,機關炮一個勁地掃,炸彈一顆接一顆地扔,可騎兵不停,躍馬飛奔……等戰鬥結束,二叔他們去戰場撿洋落兒,有丟棄的手榴彈、黃銅錠殼子(子彈殼),死人用過的皮帶各式各樣的東西,膽膽小的人是不敢夥動的。更恐怖的是那死人,一堆又堆,埋也沒人埋,野狼野狗就等打仗,只要槍聲一響,就虎視眈眈地瞅著……要吃死人了。
有一天二叔正在灘裡放牛,從小廟的山樑梁跑來一群馬,霧更連天。那馬群走進草灘,餓得吃草、打滾、撒歡,有十來個趕馬的,也是人困馬乏。趁著馬群吃草的當天兒,也拾了幾泡幹牛糞,又捋了幾把乾草,弄火做飯。我二叔一看這些馬,就知道是後草地的草馬,沒剪鬃、沒釘掌,有白馬、黑馬、豹花馬。他手拿放牛鞭,好奇地走了過去,看個究竟。
那夥人一看來了個放牛的,也不介意,拉他坐在毛氈鞍墊上,從一吊起來的銅鍋鍋裡撈出一圪達大肉給他吃。我二叔也不作假,給肉就吃,又有一個人給他從馬鞍邊的兜兜裡掏出半藍洋瓶燒酒給他喝。二叔燒酒就肉,幾口就幹了!那些人高興地直豎大拇指。有個講侉子話的人問他:你知道去涼城從那走嗎?你知道……正說著,突然南邊不遠的鐵道上轟隆隆開過來一列日本鐵甲車,開得也不算快,車上的太陽旗旗看得真真的。那夥人有點緊張,我二叔哈哈大笑:那是日本人過路的鐵甲年,去豐鎮了……這夥人才算安心,那個說侉子話的趕馬人拉住我二叔的手:小兄弟你能給我們領領路嗎?我給你大洋錢?我二叔爽快地答應了。我二叔把牛趕過鐵路,把牛趕回家,也沒和我父親打一聲招呼,喝了半瓢涼水,走了……
這一去拍馬沒回頭!
話說我二叔也是騎馬好手,那夥人給他拉出一匹光腚馬,我二叔一拉馬韁,翻身上馬,夾緊前盤,兩腳一叩馬肚那馬就跑在了前頭。
那些趕馬的都自愧不如。我二叔抄小路,繞鐵路,走了半天一夜將人馬領到現在和林格爾、清水河地界。
過了清水河,就到了黃河邊。這夥趕馬人才對我二叔講了真話:我們是八路軍,過了黃河就回延安了。你要是回家,我給你洋錢,你要是跟我們走,我們領你去延安。
我二叔拿定主意,跟著趕馬人過了黃河,到了革命的聖地----延安!
我二叔到了延安,就給他穿上了軍裝,直接就進了中央警衛營。那中央營可是非同一般,它直接保衛中央的安全,說白了就是保衛毛主席的安全。那警衛營計程車兵,都是南方人,大部分都是長征過來的,人強馬壯,北方人很少,凡是進入警衛營計程車兵都是精挑細選,籍貫清楚的,以防止特務混入。我二叔來自北方,自然來歷清楚,也沒有調查,直接給中央首長餵馬訓馬……
警衛營是八路軍裝備最好的部隊,我二叔很快融入了這支充滿傳奇的部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