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報訊(記者 周懷宗 曹晶瑞 耿子葉 王巍 王穎)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指出,做好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是今年的重點任務之一,其中包括對脫貧縣從脫貧之日起設立5年過渡期。同時,之前釋出的中央一號檔案也明確提出設定5年過渡期,保持原有幫扶政策穩定,防止脫貧人群返貧,接續鄉村振興。從脫貧攻堅到鄉村振興,5年之間究竟如何過渡?過渡期又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項?為此,在兩會進行期間,新京報邀請了中國農業大學教授陸繼霞和董強,共同探討這些問題。
做好實施監測,預防規模化返貧
5年過渡期的任務之一,就是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在經過多年高強度的脫貧攻堅之後,如何能夠更好地鞏固成果,鞏固的難點又在哪裡?中國農業大學教授陸繼霞認為,未來最大的風險或許來自兩個方面,一個是如何保持對脫貧戶的實時監測,防止規模性返貧現象的出現,另一個是怎樣讓經濟增長的力量惠及到脫貧地區,使得脫貧地區具有更加穩健的發展動力。
“從政策的層面看,我們國家早就提出了摘帽、脫貧之後,幫扶政策不變的原則。”陸繼霞說,“但也要看到,未來5年,過渡期內,鞏固乃至拓展脫貧攻堅成功,仍有困難。最大的難點之一,是持續有效地推進城鄉一體化的程序,這個過程是不能停止的。同時,城鄉一體化的過程,也是這些脫貧地區、相對落後地區,逐漸補齊發展短板的過程,只有補齊了短板,鄉村的發展才能穩固,才能更好地保證脫貧成果的鞏固。”
從脫貧攻堅到鄉村振興,5年既是過渡期,也是接續期,中國農業大學副教授董強認為,過渡期內需要警惕和防範的風險,一是如何保持各個方面對三農工作的重視程度,另一方面則在於如何把過去外部幫扶的力量,轉化為未來鄉村發展的內生動力。
“2020年底,我們國家徹底擺脫了絕對貧困。回顧過去這一階段,政府、社會組織、基層群眾,無不以最大的力量投入到這場戰役中。當我們取得了脫貧攻堅戰的勝利,就要警惕,是否會在此時出現疲憊感、鬆了勁兒。”董強說,“實際上,未來的階段,仍舊非常重要,工作也仍會艱辛。尤其重要的是,如何才能把過去外部幫扶的力量,轉化為鄉村自身的力量。”
董強曾在雲南勐臘縣河邊村長期進行幫扶,他告訴記者,“在河邊村,政府、社會力量投入了很多資源,幫助村裡發展新業態、打造休閒產業,同時,我們也一直在幫村裡建立複合型產業,以應對風險。事實上,這一設計在疫情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疫情期間,村裡的休閒產業遭遇重創,但還有其他產業,如養殖業,有一個農戶,養魚養得非常好,他的收入幾乎沒受到什麼影響。這其實就是一種把外部幫扶力量,轉化為內生動力的努力。放到更大的範圍中,過去產業扶貧中的那些投入,建成的那些產業,怎樣進一步變成可以興旺鄉村的產業,是未來值得思考的問題。”
脫貧攻堅減少了投入低效的風險
脫貧攻堅中,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投入到貧困地區。這其中,有一部分是低效益甚至是沒有收益的,或者說,這些投入更重視的是公平,而非以利潤和收益來計算。
那麼,在未來的過渡期中,是否能夠保持之前的投入力度?對此,陸繼霞認為,過去的投入模式並不會改變,“過去的精準脫貧,國家、社會的方方面面,確實投入了巨大的力量,這些投入和努力,在今天其實都變成了鄉村振興的基礎,是把短板拉長的過程。但也要看到,許多鄉村依舊需要更多的幫扶來踏上振興之路,所以我認為,投入還會繼續。以企業投入為例,過去很多企業在鄉村建設扶貧車間,本身惠及的不光是貧困戶,也會招收很多非貧困戶中的人員來務工。在未來,這些扶貧企業、扶貧車間還會繼續運轉,只是不再是扶貧企業,而是會變成振興鄉村的助力。廣而言之,不僅企業如此,我們的政策也是如此,比如五級書記負責制、東西部協作、對口幫扶等,所有的工作都沒有停,而是迅速從扶貧濟困,轉向了振興鄉村。”
扶貧車間、對口幫扶……這些脫貧攻堅期間發揮了重要作用的幫扶形式,提供的不僅僅是一種模式,更是一種新的理念,董強說,“資源的投入本身不可能是百分百高效的,任何領域都是如此。而脫貧攻堅中的種種實踐,恰恰找到了一種儘可能規避低效、規避投入發生偏離的路徑。在脫貧攻堅中,資金是在縣級進行整合的,相對於以往從省到市再到鄉村的模式,更加高效。以河邊村所在的雲南勐臘縣為例,以前沒有高鐵、高速公路,但在過去5年中,這些都已經建成或即將建成。如果沒有高強度高統籌的投入,這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再如鄉村的房屋,在脫貧攻堅中,作為精準扶貧的一部分,大規模的改建、改造,使得整個鄉村的面貌發生巨大的變化,這也是高效的一種表現。”
在投入持續的同時,如何更好地管理已經投入的資產,同樣是過渡期間需要考慮的問題,董強說,“有不少學者已經提出了扶貧資產管理的問題,過去投入的巨大資產,在未來要怎樣管理,怎麼預防資產的流失,更重要的是,怎麼讓這些資產,給脫貧後的村莊帶來更好的產業發展基礎。這是未來需要著力解決的問題。”
縮小懸崖效應兼顧非貧困戶
過去這些年中,脫貧攻堅中出現了一些特定的現象,比如貧困戶和非貧困戶之間,幫扶政策的懸崖效應,一個年收入4100元的農民,和一個年收入3900元的農民,享受的政策天壤有別,在過渡期中,這個差距是否能夠得到彌補?鄉村振興,如何才能惠及更多的農民?
“在脫貧過程中,我們採用了很多方法,保證脫貧的精準性,比如建檔立卡制度,這本身讓我們更精準地識別貧困戶,且可以根據每個貧困戶不同的情況,進行精準的幫扶。”董強說,“這也是懸崖效應出現的原因之一。在一個村莊中,建檔立卡的貧困戶,和沒有建檔立卡的非貧困戶,得到的幫扶確實有很大的差別。比如在河邊村房屋改造的過程中,建檔立卡戶可以得到4萬元補助,非建檔立卡戶只有1萬。還有醫療,建檔立卡戶幾乎可以得到100%的報銷,還有子女教育、就業幫扶等,都是如此。這樣的做法,在精準扶貧的過程中,是有效的,也是必要的。但我們也應該注意到,那些在邊緣的人群,他們該怎麼幫扶的問題,這是未來需要考慮的。”
董強告訴記者,在精準扶貧的過程中,對於邊緣人群的幫扶,也有過許多嘗試,“一部分人覺得有懸崖效應,其實主要是指享受的政策幫扶方面,事實上,過去的幫扶是全方位的,包括政策,也包括社會各個領域的力量。比如我們在河邊村,會特別關注那些沒有享受政策,但收入又比較低的群體,以補充政府的資源。類似地,很多公益組織在幫扶的過程中,也都會注意到公平的問題,讓那些處在邊緣的群體獲得更多幫助。”
脫貧攻堅的政策幫扶,針對的是最需要幫助的群體,值得注意的是,在未來,這個群體在脫貧之後,可能仍是最需要幫扶的,陸繼霞說,“首先,過去的幫扶政策,針對的是那些最貧困的群體,給予他們最大的幫助。但我們要看到,脫貧之後,他們也只是追上了基本的收入水平線,且還存在一定的脆弱性。所以在未來,對這部分群體,也還是需要更多的關注和幫扶。其次,我們也注意到懸崖效應的狀態,這也是未來需要逐漸彌補的。過去,要讓最貧困的人收入和生活達到基本的水平線。未來,則需要逐漸讓所有落後的群體,更快地發展,更多地提升收入,提高生活水平。總體來說,在政策方面,過去更多集中關注重點人群,未來則會逐漸轉為重點群體和落後群體兼顧的狀態。”
編輯 張樹婧 校對 李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