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元春在清虛觀打醮,王熙鳳想去湊熱鬧,不想賈母高興也要去。王夫人乾脆讓家裡人願意去的都跟著。幾百人浩浩蕩蕩去了清虛觀,一時間人滿為患。
王熙鳳慣會看眼色伺候人。賈母到了清虛觀,她猜到鴛鴦等不能第一時間趕上來,就急忙下轎子去伺候賈母。這時候發生了一件小事,引起了一場暗潮洶湧的風波,需要非常注意。
(第二十九回)鳳姐兒知道鴛鴦等在後面,趕不上來攙賈母,自己下了轎,忙要上來攙。可巧有個十二三歲的小道士兒,拿著剪筒,照管剪各處蠟花,正欲得便且藏出去,不想一頭撞在鳳姐兒懷裡。鳳姐便一揚手,照臉一下,把那小孩子打了一個筋斗,罵道:“野牛x的,胡朝那裡跑!”那小道士也不顧拾燭剪,爬起來往外還要跑。正值寶釵等下車,眾婆娘媳婦正圍隨的風雨不透,但見一個小道士滾了出來,都喝聲叫“拿,拿,拿!打,打,打!”
賈家女眷到了清虛觀,相關閒雜人等需要回避。一個負責剪燈花的小道士躲避不及,就想著藏起來,不想和著急上來伺候賈母的王熙鳳撞到一起。
可以肯定小道士未必錯,一定是王熙鳳走了不該走的路。但她卻揚手就打了小道士一個大耳光,把那個孩子打得一個“筋斗”,可見下手之狠。
王熙鳳掌摑無辜小道士,是她“不積陰騭”,藐視人命的具體體現。清虛觀畢竟是神佛之地,小道士代表的是神佛之人。王熙鳳沒有敬畏之心,只會任由自己的慾望膨脹到失控的程度。王熙鳳最終的悲劇就在於“無所畏懼”!
賈母對王熙鳳的暴虐頗不以為然,她叫過來小道士,讓賈珍帶下去好生安撫,並給錢補償。是賈母自我修養,心有憐憫的體現。為富者當仁!賈母在教授王熙鳳做人。清虛觀是神佛之地,賈母存著敬畏之心,遠比王熙鳳虔誠!
小道士被王熙鳳當眾打倒,賈母背對著沒看到,但是賈珍、賈璉等出來迎接的眾人,一定看到了。還有一人也看得見,就是張道士。
張道士作為清虛觀主,又是出身賈家,賈母來清虛觀湊熱鬧,他無論如何要出來迎接,也會看見全過程。
王熙鳳一巴掌將小道士打倒在地,張道士的面子不會好看。小道士是清虛觀的人,是他的徒子徒孫。王熙鳳打倒小道士,就等於打了張道士臉面。如果王熙鳳對張道士但凡有一點尊敬,也不至於如此對待小道士。
彼時張道士已經不是出身賈家給榮國公做替身的“奴才”,而是曾經先皇御口親呼為“大幻仙人”,如今現掌“道錄司”印,又是當今封為“終了真人”,現今王公藩鎮都稱他為“神仙”……這樣的身份被王熙鳳如此輕賤,他如何不怒?
(第二十九回)且說賈珍方要抽身進去,只見張道士站在旁邊陪笑說道:“論理我不比別人,應該裡頭伺候。只因天氣炎熱,眾位千金都出來了,法官不敢擅入,請爺的示下。恐老太太問,或要隨喜那裡,我只在這裡伺候罷了。”
張道士經常來往賈家,年紀應該比焦大還大,早都不避諱男女之嫌。平時都登堂入室,此番卻站在外面不肯進去伺候,反說“只在這裡伺候罷了”,言外之意“老子不伺候了”!張道士明顯是生氣了!
生氣的張道士隨後藉由賈寶玉長得像榮國公,向賈母發難。明明賈母說賈寶玉長得像他爺爺,張道士非挑明他說的是賈寶玉長得像榮國公賈源。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彷彿焦大醉罵“爬灰”一樣,拿曾經舊事傳聞諷刺賈母。讓老太太一度難堪下不來臺。
張道士對賈家打醮清虛觀是生氣的。賈元春之所以在清虛觀打醮,其實是提醒皇帝,賈家寧榮二公的功勞,向皇帝討要封賞。
“平安醮”的屬性,不應該由貴妃賈元春操辦。而平安醮非常盛大熱鬧,賈家在清虛觀打醮,一定會宣揚寧榮二公當年功績。神仙張道士當年不過是榮國公替身,也會再次被人提起。
張道士對此深惡痛絕。他已經是神仙,最怕別人提往事。就像賈雨村最恨門子提他往事一樣。更恨王熙鳳不尊重他,打了小道士。還有賈元春、王夫人吩咐他這個神仙做“媒婆”提親……賈家人真把他當奴才使喚了?
聽話聽音,從張道士的表現和說話來看,分明很有問題。如果從他的出身,賈家對他的態度抽絲剝繭,會發現他的火氣是有道理的!尤其賈珍說“咱們自己,你又說起這話來”,張道士一定恨得不行,誰和你一起!老子是榮國公替身,你們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