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營兵事連載135

團長這個人倒不是說他有多壞，而是簡單粗暴的性格在全師是出了名的。他跟政委的工作方法不同，政委習慣和風細雨地教育人，而團長往往是大發雷霆地訓斥人。倆人長時間的工作特點相左，形成了裂痕。到後來，老死不相往來，對全團的工作開展也極為不利。

那時兩個人在全團的影響力差不多，有時團長工作佔了上風，有時政委又顯山露水，搞得機關人員很難把握風向，不知是靠向團長還是倒向政委那一邊。在他倆旗鼓相當的時候，副政委的出現，讓政委在短時間又佔了上風。副政委是從上級機關下來的，他見識廣，認識問題比較理性，可想而見，他與團長的工作風格也是格格不入的。

一次，在團首長的生活會上，副政委比較委婉地提出團長有一些軍閥的作風。因為是在生活會上，團長強忍著怒火。打那以後，團長很少同副政委交流。民意測驗就是當時副政委提出新的工作方法的一種嘗試。政委在這個問題上與副政委想到了一起，也想趁機改革一下老的工作方式，注入一些新的活力。可是好景不長，這種方式不僅團長極力抵制，而且也受到上級首長的反對。

團長看似頭腦簡單，實際上不全是那回事。他全力配合首長，把政委搞的民意測驗全部推翻。副政委是個聰明人，敏銳性極強，他看出來者不善，立即縮了回去，把政委推到了前臺。這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也是翻過去了一頁。團長來到我的宿舍，就已經告訴我，他也肯定了我的工作成績。有些事情是我們當兵的說也說不清的。時過境遷，我也是這麼想的。人的生活法則，還是中庸之道。

又是一個春天。

在我入伍5年的時候，我感受到了雁北的春天，依然是一個寒冷的春天。

雖然，也是個春暖乍寒的春天，但是這個春天，似乎要比往年的春天柳樹吐芽，楊樹掛花來得早一些。

演習結束後，分給我們團的五個提幹指標，下了命令後，已經到師教導隊培訓結束，都分到連隊接受了新的任務。班長老弟在這批提幹人員之中，光榮地穿上了四個兜的幹部服。

班長老弟穿上幹部服，雖然略大寬鬆，但是服裝還是新的，看著比戰士服裝精神多了。我看著班長老弟，穿著一身新的幹部服，今非昔比，還是比較神氣的。班長老弟對我說，我怎麼想你也應該在我的前頭。我說，怎麼可能呢，你是老兵。不論是兵齡，還是黨齡，你都是老兵。班長老弟還是很謙虛地說，我還是那句話，論貢獻你比我大。

我對班長老弟說，怎麼能這樣說，我們只不過分工不同，你在連隊，我在機關。機關比連隊更張揚一些。班長老弟嘿嘿一笑，張揚是一個方面，還是自己有才華。班長老弟說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們曾經的“鐵三角”，一個排長大哥是幹部，現在班長老弟也走進了幹部的行列，唯獨我還是個士兵。我倒不是嫌自己是戰士身份，但幹部也標誌著一個人的進步程度。

小的時候，我們院子裡團長的兒子當兵，回家時跟別人吵架，他說自己是入伍8年的老兵。吵架的人說，你8年的老兵多個啥，有本事你入伍一年就提幹，那才叫個牛。入伍8年的老兵，跟入伍18年的老兵，本質上都是士兵。

【從兩位軍人身著65式軍服的特徵看，右邊這位是軍官，其上衣有4個口袋，上下各兩個，俗稱“四個兜”。左邊則是一位戰士，其上衣只有兩個口袋。這是當時辨別幹部戰士身份的簡易方法】

班長老弟穿著幹部服，到我的宿舍來問候我，意思是他們已經結束了在師教導隊的集訓，現在正式回到連隊開始帶兵了。我剛入伍時他是個班長，兵頭將尾。現在是穿四個兜的排長級幹部了，還是將尾，但已經不是兵頭了。人的變化是在成長進步的過程中蛻變的，是一步步走過來的。穿上軍裝意味著走向兵營第一步，那只是個開始。而穿上四個兜的幹部服，那意味著在兵營要長期戰鬥下去，是全新的開始。班長老弟神氣十足，精神抖擻，笑容滿面，那不是一種炫耀的精神，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熱愛。我也感到那一瞬間不僅僅是他的光榮，也是我的光榮。

我們對兵營的熱愛，已經遠遠可以超出一般人的理解和想象。因為從小就生活在兵營大院，無非那時是沒有領章和帽徽的後備軍。現在穿上了軍裝，戴上了領章和帽徽，已經是兵營合法的一員，而且還要朝著兵營的更高層次邁進，怎能不心情激動，心潮澎湃呢？

我看了他幾眼，但更多的是看他的幹部服幾眼。班長老弟很認真地對我說，穿上了這身服裝，自己感到責任重大了。我故意逗他，不會幹部服跟戰士服布料不一樣吧，幹部服厚，戰士服薄。班長老弟一聽我這麼說，他還當真了，他拿他的服裝同我的服裝比了比，說是一樣的布料。

我看他的認真勁笑了，你真是讓勝利衝昏了頭腦，都是軍裝，布料有什麼不一樣，除非你的軍裝是將軍服。我半幽默的話，說得班長老弟臉通紅通紅的。班長老弟紅著臉說，為了將軍服，我還要努力努力再努力。我瞥了他一眼，努力到下個世紀吧。

班長老弟高高興興地穿上了幹部服，而且現在開始擔任排長職務，已經走馬上任。他到我這裡走一圈，也是向我通報一下，還有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是不言而喻的。班長老弟的小聰明，我和排長大哥都是瞭解的，但這些也不妨礙我們之間成為好朋友。

人，誰還沒有個小九九。再偉大的人，也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何況我們都是普通的人，既不偉大，也不渺小，就是個凡夫俗子。排長大哥的小九九就是，媳婦已經搞定，比較稱心如意。但是，他在副連長的位置也有三四年了，提個連長一直是他努力的目標。班長老弟的小九九就是提升排長，穿上四個兜的幹部服，這些他都如願以償了。下一步是找個穿軍裝的媳婦，成了他的主要目標。我的小九九就是，趁演習有提幹的機會，能夠提起幹部，這樣就可以在兵營長期戰鬥，實現我的夢想。

眼下機會來了，我的夢想沒有實現。即便如此，還要夾著尾巴做人，外邊還要滿不在乎的樣子，提不提都無所謂。實際上心裡很是在乎的，還要裝成不在乎的樣子。想想也是，我是那個時間段，三個人中最不得意的一個。班長老弟上我這來，對我的刺激也是比較大的。原來，我提幹的呼聲比他大多了。可是過程是美好的，但結果卻是悲慘的。

好在排長大哥這時也過來了，他給我說了不少寬心的話。他說，我們三個人中，我是在兵營最有發展前途的一個。儘管眼前遇到一點小挫折，但前途是光明的。我知道他是在給我寬心。不像班長老弟穿上了幹部服，過來炫耀一下也可以，他還偏要說，幹部服比戰士服要重，而且要爭取幹到穿將軍服。他現在有牛的資本，他已經步入到了將尾的行列。我現在可沒有這個資本，我還是個士兵。雖然也是兵頭將尾，但和班長老弟的將尾有著本質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