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襄陽古城,歷來就是臥虎藏龍之地。論及當世,最有名氣的卻既不是擁有近萬名信徒的佛衣教教主惠眾法師,也不是富甲天下的襄陽商道三領袖杜爾慷,白如銀,王之貴,而是年方二十的襄陽新任知府林子森。 林子森十二歲中舉,十八歲榜眼,二十歲放任襄陽知府,其經歷之奇,其路途之順,令人羨慕,更令人妒嫉。當然,林子森能以二十弱冠之年執掌襄陽這個多事之地的知府帥印,憑的恐怕並不只是幸運!
這天,是林子森初來到任之日。糧商杜爾慷引領襄陽府內各富商在清陽樓大擺宴席為新任知府洗塵。
近幾年來,襄陽境內一直鬧天災,民不聊生。佛衣教乘機而起,明裡教化民眾,暗裡聚集滋事,多次密集鄉民衝擊府內縣衙。各路糧商更是伺機哄抬糧價,愈使得民生維艱。正是這個人見人避之地,林子森卻主動請纓而來,人尚未到,其傳奇經歷早已在襄陽傳的沸沸揚揚。杜爾慷等人此次宴請新任知府,一為巴結,二來也想探個虛實。自古無官不成商,官商相護,杜爾慷等人更是深通此道的。
漢江樓上,燈火輝煌。漢江樓內,笙歌豔舞,觥籌交措,好不熱鬧! 宴會已入高潮,杜爾慷起身,微醉著道:“林知府能來我們襄陽就任,是我們襄陽人的福氣,更是我們的福分。今後還得仰仗林知府多多照應。”林子森忙欠身正色道:“維護一方安寧,促進一方的發展是我的職責,我初來貴地,還得依賴各位支援呀。”白如銀和王之貴對個眼,齊起身道:“好,來,為我們以後相互的支援乾一杯。”酒杯碰撞聲如夜鷹尖叫般再度響起。
席終人散,林子森半躺半臥在太師椅上。正在聽任師爺對襄陽的情況簡報。 襄陽連遭三年天災,百姓逃荒,餓死者難以計數。商賈居奇;兼有匪患;朝廷又賑災不力,就連兵餉也時時被扣,民怨兵急,時局十分不利。 師爺邊說邊察觀知府臉色,林子森神色安詳,喜怒不現,雙眼微閉,表現出一種與年齡極不相符的成熟。真是個難以揣摩的主子,師爺暗想。不能時時揣摩出主子的意圖可是身為師爺人的大忌!一個師爺可是半個知府啊!
想到此,任師爺試探著問道: “大人,襄陽現在的局面很是混亂,我們該怎麼做?” 林子森緩緩起身,微笑道:“這正是我想問你的問題,你是三任知府的師爺,說說你有什麼高見?”林子森不是個愛笑的人,但不論何時,總能保持著笑臉----儘管有時很壓抑,很痛苦,久而久之,這笑反倒成為一種習慣。 師爺一愣:“這...........屬下愚見,一切聽從知府的差遣。”做師爺的都明白一個至理,那就是一定要表現的比主子後知後覺。你再聰明,也不能在主子面前表現出來,不知為不知,知之也為不知,否則便是自作聰明。任師爺歷任三任知府師爺,更是懂得這個道理。
林子森悠悠說道:“天災猶可避,人禍逼死人!”說罷暗歎一聲,聲音似乎有些壓抑。 師爺詫異的望向林子森,不明白這個人禍具體指的什麼,卻又無法從知府的臉上捕捉到有效的資訊,還想再問,林子森已打斷他道:“今天收賀禮多少?” “富貴糧行杜爾慷送白銀兩萬兩,善來銀樓白如銀,如是錢莊王之貴各送白銀一萬兩,其實多少不等,合計有五萬多兩.....”任師爺小心翼翼的答道。 “夠闊綽的了。”林子森冷言道,“全部收下,充當庫銀,對了,府內庫銀還有多少?” “不足一萬兩,還拖欠官兵餉銀......”
“哦,知道了。我累了,先歇了。”林子森邊說邊朝內室走去。 任師爺趕緊起身退下。跟隨知府這幾天,任師爺一直都沒摸透知府是個什麼樣的人。在外面,無論遇見什麼人,林子森一律笑臉相迎,笑容自然得無一絲虛假可尋,談吐溫文爾雅,一派大家風範,在無人處,偶爾又似禪定之人,少有喜怒顏色。是個怪人,師爺心裡想。想不通就不想,揣摩不透,就順其自然。不能真聰明就假糊塗,這是任師爺做人的一貫準則。
翌日,久旱的襄陽境內降下了第一場雨,絲絲綿綿,不大,卻很喜人。
襄陽城內,貼出一張新佈告:“新任知府到任,大辦粥廠施粥,賑濟災民,直至稻子成熟。” 饑民詫異,疑是眼花。官府施粥,歷來是少則三五日,多則一月。待到稻子成熟,還有近三個月,這等施法,從未有過。是真是假,時日一到,既可得知。
施粥當日,知府冒雨親臨。一個大空地上,臨時搭起一個小臺子,支起三口大鍋,大鍋兩側,早有佈置兩列官兵,以防饑民哄搶。 辰時,第一鍋粥熟。林子森立於鍋旁,取一筷子,插入粥中,筷子直立,人們歡聲雷動。林子森示意安靜下來,沉聲說道:“各位鄉親,我林子森在此向大家保證,在我任期之間,襄陽府內決不會出現一個餓死之人!”聲音不大,卻清晰印在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腦海中。全場再次歡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