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
想到這兩個字,水風輕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目光也冷了下來。
楚衍倒是不甚在意被她看穿,或者說他是故意洩露給她看的,他沒有那個自信東方醉真的會為了他丟了柳扶蘇,從東方醉開始對他百般殷勤的那一刻他就有這個自知之名了,所以現在他除了自救之外沒有別的辦法,他完全不相信東方醉會放棄柳扶蘇轉過身來救他。
這件事一旦開始,他和柳扶蘇,東方醉就只能二選一。
其實,即便這件事不辦,他和柳扶蘇之間,她也只能二選一,要麼留下他,要麼和柳扶蘇雙宿雙飛,不顧他的死活。
柳扶蘇是水風輕喜歡的人,除非水風輕死了並且勢力全部粉碎,不然的話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平靜的在一起。然而偏偏現在水風輕的勢力根深蒂固,想要連根拔起談何容易?除了釜底抽薪將計就計之外,沒有任何更好的辦法。
所以,就有了現在這個尷尬的局面,其實如果東方醉能狠下心去堅持完成計劃,那麼事情就不會停頓在這裡止步不前了。水風輕會死,西蒙會被周國吞併,而楚衍也會死掉,這樣就少了個包袱,並且是借刀殺人,東方一萌找不了東方醉的麻煩不說,東方醉也少了親手解決麻煩的罪惡感。
只是,這一切的前提是,東方醉完全對楚衍沒有任何感覺。但是,從在京城那晚,進了楚衍的房間,和楚衍一起上路,一同沉浸在陌生的情——欲裡的時候,就註定了這將會變成一場鬧劇。
沉淪,徹底的,清醒的看著自己墮落卻不想脫離苦海,這個世界上最無奈的事情莫過於此。你最喜歡的女人為了和別的男人一輩子在一起,甚至連你的死活都不管了,可是即便被利用、被欺騙、被傷害,他還是愛透了這個不論鼻、眼、嘴和身材都無與倫比的女人。
他愛她的眼睛,因為它銳利、深邃,他愛她的嘴,雖然它時常刻薄,但細細想來都是為他著想為他好,而且幽默,能逗得他哈哈大笑……他還愛她的頭腦,因為它睿智,邏輯思維一流。
他最愛的是她的心,她孝順,深情……雖然兩樣都不曾對他綻放,但他已經控制不住的沉淪了。
風騷也許不是種美德,卻絕對是種致命誘惑。作為一個女人,東方醉極盡風騷,常言道女人不壞男人不愛,這樣一個完美而又令他心醉的妻主,他怎麼可以不愛呢?
她的苦她的痛放大十倍加深十倍那就是他如今的感受,他怎麼忍心讓她也承受這種傷痛?所以柳扶蘇不能死,所以他甘願做讓水風輕上當的引子,與她一起做戲,讓水風輕的人誤以為她真的完全不再喜歡柳扶蘇了,真的完全愛上他了。
東方醉的出現,讓楚衍看不到所有的女人,因為在他心裡,只有她才是最好的,只是現在,他開始厭倦了,包括他自己。
計劃到這一步已經幾近結束,邁進燕京城的鐵蹄昭示著他與她萬劫不復的結局,東方醉不可能真正的對自己的傷痛感同身受,即便她做戲的做的那般真切,即便他幾乎誤以為她是真的對他喜愛的,可是他如今卻不能再天真下去……
他萬箭穿心,他痛不欲生,也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事,她也許會同情,也許會唏噓,也許會內疚,但永遠不會清楚他的傷口潰爛道什麼程度,因為她不愛他,因為她的心裡沒有他。
所以她看不到。
水風輕嘰嘰喳喳不停地在楚衍面前說著什麼,楚衍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一語不發,一動也不動,待到水風輕終於停下了,他才抬起眼,望著她道:“本宮明白了,你神經病。”
水風輕皺眉,“你怎麼如此蠻不講理?我與你好言相勸,你……”
“本宮是個男人,你跟本宮講理?”楚衍嗤笑一聲,不屑的別過頭去。
水風輕道:“長皇子,我還是希望你能理性一點,莫要感情用事,我既然有辦法進來,就有辦法出去,並且,不是一個人出去……你明白我的意思。”
楚衍道:“本宮自然明白,只是水小姐怕是要失望了,但凡男人,都是不理性的,若是哪個男人理性,那便是本宮的判斷不理性。”
水風輕耐心也剩的不多了,她沒時間跟他在這裡耗,於是,她壓低聲音警告,“我不是一個冷血的人,長皇子千萬不要把我變成一個冷血的人!”
楚衍溫婉一笑,手撫上垂在肩畔的碎髮,眼神悠遠的望向水風輕,“如何?水小姐,不可否認你長得很醜,但是自本宮認識你以來就覺得你是很溫柔的,而且似乎永遠不會說謊……”
似乎?水風輕嘴角抽搐的看著楚衍,被人家說醜就算了,還被人家說似乎永遠不會說謊……這讓一般人很難平靜,可惜水風輕不是一般人,所以她沒有怒,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楚衍,她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是有意思,殺了怪可惜的。
但也就是那麼一瞬間,水風輕就反應過來了,她意思深刻的說:“長皇子的好奇心太強,這不是好事,憑我多年經驗,第一,你是個細作,第二,你是個傻子,你是第一種還是第二種?”
楚衍不動聲色的望了一眼窗外,問道,“如果本宮是第一種呢?”
水風輕道,“那我自當好相以對,將長皇子奉為西蒙貴賓,與楚駙馬團聚。”
“那如果本宮是第二種呢?”楚衍問。
“那我會殺了你。”水風輕說的極是輕巧,似乎殺了眼前這個男人是一件太過容易的事情,甚至容易過捏死一隻螞蟻。
這個認知讓楚衍很不爽,話鋒一轉,楚衍突然站起來猛地後退幾步衝到門口,大喊,“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青護衛你打算看熱鬧到什麼時候!?”
這一聲高呼徹底擊碎了水風輕的耐心,水風輕舉起軟劍,冷冷的盯著楚衍,“我理解長皇子的心情,可長皇子卻不識相,這就怪不得我了。”
眼見著劍越來越近,楚衍還沒發話,一個寒冰似的聲音便替他回覆了,“他不需要你理解,只需要你閉嘴。”
楚衍猛的側頭,看著窗戶被捅開,東方醉一身銀白王袍翻身而入,緊接著,秦殤率領著青、赤、紫三人從正門闖了進來,許多腳步聲圍繞著房間層層遞進,顯然,這裡已經被包圍了。
水風輕怎麼可能會沒有準備,就在這個千鈞一髮的時刻,一根金線從她的袖口飛出,那速度相當之快簡直非人力所能達到,明顯是機器所為,無奈的東方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楚衍被那金線一圈給拉的離她遠去。
因為你不愛我,一切必要的都沒必要了,因為我愛你,一切不該原諒的都原諒了……可是,為什麼你要出現?原以為只是青一個人而已,可是竟然會是她……楚衍震驚的望著東方醉黑的十分藝術的俊美容顏,此時此刻,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那便是就算這麼死了他也甘心了。
“本王現在宣佈,這間房裡所有的東西都是本王的,包括你!”手中天子劍直指水風輕,“識相的趕緊放了王君,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東方醉字字句句冷如冰珠子,房間裡的人除了她自己之外幾乎都要被凍成冰塊了。
水風輕不屑的嘁了一聲,將手中纏著的金線加大力度,楚衍白皙的脖頸立刻劃出一道血絲,她看著東方醉倒抽一口涼氣,戲謔的說道,“燕王殿下,倘若今日我出不了這個門子,你的男人就會死在這裡,你自己選,你是要天下,還是要這個……美人?”
東方醉毫不猶豫,堅定而霸氣的說:“要美人!”
現場突然一片沉寂,誰也不說話,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楚衍眼神複雜的看著東方醉,深吸一口氣,他開口道:“王爺,你走吧。”
說完閉起了眼。
東方醉氣的恨不得上去扒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邊裝的是什麼,“你說什麼?我走?我要是走了,你連最後的依靠都沒有了!”
“王爺在這,我一樣沒有依靠。”楚衍平靜的陳述,眼神清澈而淡然,“因為我想要的依靠,從來不是王爺想的那樣。”
水風輕聽著楚衍說完,忍不住插話羞辱東方醉,“你應該值得更好的女人,不該為她做這麼多。”
“已經做了半輩子了,能改變嗎?”楚衍看著東方醉,卻是在對水風輕說話。
“只要長皇子肯,我還是願意幫助你的。”水風輕完美的扮演著一個救人出苦海的好人。
可是楚衍卻並不打算給她繼續扮演下去的機會,“本宮從來就不是會與賤人為伍的人,從來就不是……嘶!”
“草,姓水的你她爹的想要什麼你說不就完了,為難一個男人你算怎麼個意思啊你,你他爹的給老孃住手!”東方醉徹底爆發了,言辭間已經連最基本的禮義廉恥都沒有了,彪悍本性爆發的東方醉氣血值全滿,攜帶各種傷藥,手拿屠龍,橫掃一片,幾乎瞬間將水風輕秒殺。
但是水風輕手中盾牌堅固,是極品中的超極品,所有的傷害值都被反擊回來,射在東方醉身上,東方醉無法抵抗自我攻擊,重擊後哀號怒罵……
“喂喂喂,大家不要打架,生氣會犯了嗔戒的!”秦殤趕忙出來打圓場,拿著手絹揮來揮去的,倒是沒有人在意他的不自量力,可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頭暈眼花。
秦殤一見自己家的人都中了藥了,那邊水風輕還十分的淡定,於是他不能自持了,一邊給自己人發解藥一邊抱怨,“爺爺的,居然不中招!”
水風輕呵呵的笑了起來,“秦貴卿,你難道忘了,你的用毒之術可是出自西蒙,我是西蒙的皇女,用這般低階的毒藥,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我東方醉聰明瞭一世,怎麼會有這種蠢貨師父!?東方醉忍不住心裡哀嘆,無奈水風輕王牌在手,她只好妥協,“放下王君舉手投降,本王再說一次,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水風輕但笑。
不語,楚衍不解,“王爺這又何必?”
東方醉一愣,似乎回到了出城那一天在馬車裡他對她說話的時刻,可她現在哪有功夫回答他的問題,滿心都是怎麼才能把他救出來,“聽本王的便是,問那麼多幹嗎?本王在你身邊你還會走錯路不成!?”
楚衍居然笑了,笑得特別傻,一點都不是一個腹黑該有的樣子,他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默默不語的青護衛童鞋,然後轉過頭望著東方醉,“王爺,如果這次,我不能活著回來,你會怎樣?”
東方醉一聽他的話就知道他想幹什麼了,正要發話,卻望進了那雙堅決而乞求的雙眼,一時之間,她竟說不出一個字。
很久之後,東方醉聽到自己說,“如果你死了,我會踏平整個西蒙。”
東方醉已經不能言語,她的手緊緊的握著劍柄,她親眼看著眾人讓開道路,看著水風輕劫持著楚衍離開,眼睜睜的看著她都捨不得欺負的人讓別人欺負,她這一刻終於明白了那四個字的意思——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