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想寫寫張桂梅,與你我生活在同一時空,一位真正女神級的人物。
1957年6月,張桂梅出生於著名的黑龍江省牡丹江市鐵嶺公社。
張桂梅的父親是滿族人,當兵復員後落戶到鐵嶺公社,當了生產隊隊長。
張桂梅是家中的第五個孩子。
張桂梅出生這一年,母親已48歲。
此年,張桂梅的長姐已經有27歲。
父母難得顧及這個年幼的老五,張桂梅從小就被哥哥姐姐帶大。
1974年,張桂梅初中畢業,母親已經去世。
家中三姐響應“奔赴祖國邊疆、支援三線建設”的號召打算支邊。
張桂梅就跟隨三姐從東北來到雲南。
來到雲南後,18歲的張桂梅進入中甸縣林業局工作。
從林場團支部,再到局機關,她先後擔任過文書、團支部書記和婦女主任等職務。
1983年,林業局職工子弟學校奇缺教師,26歲的張桂梅調任學校當了老師,從此開始了為人師者的職業生涯。
從教期間,經人介紹,她認識了大理水電十四局的一名高中老師。
不久兩人成婚。
結婚之後,張桂梅與丈夫一起在大理喜洲鎮一中教書。
那是1990年,張桂梅33歲。
但命運賜予張桂梅的甜蜜美滿僅有短短五年。
1995年,丈夫患上了癌症。
命運措不及手就向張桂梅露出了它猙獰的模樣。
她的人生從平和幸福拐向另一個相反的方向。
張桂梅變賣了房子及所有家產,總共籌集了20多萬元。
20萬元對張桂梅的家庭是一個天文字數字。
但對於一個胃癌晚期病人來說,20萬元卻只是半年多的治療費用。
1995 年2月24日,張桂梅的丈夫去世。
去的人去了,活著的人卻還得活著。
丈夫離開的一年內,張桂梅哀思不已,精神恍惚。
曾經與丈夫並肩徘徊的校園,此後只剩她一人形影相弔。
每一時,每一刻,睹物思人的思念讓張桂梅幾乎崩潰。
某次,批改學生作文,學生的一段文字刺痛了她:
我們再也看不到張老師美麗的笑容了,她每天都是哭兮兮的樣子,我們看了都喘不過氣來。
張桂梅心中瞬間針刺般的難過,她知道自己不能這樣下去了。
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須堅強的活著。
繼續沉溺在痛苦之中,不僅影響自己,而且影響孩子。
張桂梅向上級提出申請,離開大理,去麗江華坪中心學校任教。
1996年,39歲的張桂梅孑然一身來到華坪。
屬於她的另一種命運在這裡開始拐彎。
02
華坪位於八百里涼山的西南深山之中,因偏僻而地瘠民窮。
直至今日,這裡依舊是中國最窮的地方之一。
簡陋的教室裡,坐著一群眼睛明亮的孩子。
但這些孩子可能今天還在教室坐著,明天就被迫輟學了。
交不起書費、沒錢吃飯、少衣少物……
總結成兩個字就是——貧窮。
比之個人內心的傷痛,這裡觸目可及的貧窮更讓張桂梅心悸。
除了教書育人,張桂梅覺得自己應該做更多一些事。
用工資給學生墊付書費,節省口糧先給孩子;
拿出自己的衣服、鞋子、被子、毛毯,給穿著單薄的貧窮學生。
這裡的貧窮也間接醫好了張桂梅的痛苦。
當她把一直悉心保留著的一件丈夫的毛呢大衣送給缺少衣物的學生時,張桂梅第一次意識到,得先顧活著的人。
埋藏痛苦,她在這裡開始了另一種人生。
1997 年4 月,正在上課張桂梅感到一陣腹痛。
去醫院檢查後,被醫院診斷為子宮瘤,需要立即手術。
考慮到自己任課的班級還有四個月就要升學考試,張桂梅自作主張,沒聽醫生的安排。
一直堅持到7月把學生送進了考場,張桂梅才姍姍來到醫院。
手術時發現因腫瘤擠壓,她腹腔的器官已全部移位。
醫生不禁驚歎,不知她靠何種毅力熬過劇烈的疼痛。
1999年6月,華坪縣準備籌建一所孤兒院。
捐資的慈善組織“媽媽聯誼會”指名要張桂梅擔任院長。
2001年3月,張桂梅成為“華坪兒童之家”的家長。
“兒童之家”是張桂梅為“福利院”起的名字。
從媽媽的角度出發,她覺得孩子有家會更溫暖。
從來沒有當過媽媽的張桂梅,成了36個孩子的媽媽。
貧困是一種隱私,不應該作為標籤貼在人身上。
即使不得不在福利院生活,她也不想孩子們長大出去後受人歧視。
體貼與愛,來自張桂梅與生俱來的悲憫。
後來創辦女校時,張桂梅也從來不讓別人稱她的學生為“貧困女生”。
她叫她們“大山裡的女孩子”。
貧困不應該是一個標籤,但貧困帶來的種種愚昧,讓人看不到擺脫貧困的希望。
在“兒童之家”與貧困家庭的孤兒接觸的過程中,張桂梅更深刻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孤兒院的兩個孩子,他們的媽媽僅僅因為下地時被生人摸了一下手而屈辱自殺。
孩子的爸爸隨後也因同樣的事情“丟人”而自殺。
另一個失去父母的孩子,只因婆婆不讓孩子的媽媽去醫院分娩而難產死亡。
而孩子的爸爸則在後悔與痛苦中倒在水田淹死。
這樣的悲劇數不勝數。
貧窮製造了愚昧,而愚昧釀造了更多的悲劇與絕望。
張桂梅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她要在大山裡辦一所全免費的女校。
貧窮導致愚昧,而教育可以開化愚昧,從而擺脫貧窮。
在大山裡的貧困家庭中,女孩總是先於男孩失去上學的機會。
而女性若有了文化,一個家庭就有了希望。
拯救一個女孩,等於拯救了一個家庭的三代人。
平凡之人與偉大之人的區別之一就在於:
你心中播下的夢想種子,是利己還是利人。
當那顆小小的種子在張桂梅的心中發芽。
張桂梅,這個平凡的女人,註定踏上一條通向偉大的道路。
夢想很美好,通往夢想的路卻從來都很艱難。
辦學校首先需要的就是資金。
多年的工資大多資助貧困家庭的孩子,張桂梅自己幾乎沒有積蓄。
想來想去,張桂梅想到一個辦法——上街募捐。
她以為自己站在街頭會怯懦,面對白眼會羞憤。
當她真正去募捐時,張桂梅忽然發現這些臆想的情緒全都沒有。
原來,當一個心中有了一個堅定的目標,她只會向著目標靠近,而那些額外的情緒——比如自以為的尊嚴,反而都不重要了。
她站到街頭,向來來往往的行人募捐。
她向每個過來問詢的人展示她的教師證、所獲過的表彰及證書。
並不是為了展示自己,只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騙子。
但大多時候,她還是被當成了騙子。
沒有人理解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為什麼要辦學?為什麼要為女孩辦學?為什麼要免費辦學?
用教育改變大山女孩的人生,一個人能做到嗎?
募捐了一年時間,張桂梅僅僅討到了兩萬塊錢。
這些錢離她的辦學夢想還差著十萬八千里。
03
2007年,張桂梅當選為當地的人大代表赴京開會。
之後,張桂梅的夢想迎來了曙光。
一些社會企業家表示願望為張桂梅的夢想捐款。
華坪縣也劃拔了建校用地,當地市、縣兩級政府從不寬裕的財政中劃拔200萬元專項款,幫她建校。
2008年,在與一位承諾捐款100萬元的企業家在北京做電視節目的檔口,張桂梅接到了哥哥病重的電話。
當她參加完節目錄制,她卻錯失了與哥哥的最後一面。
夢想很美好,但追求夢想所付出的代價,也是每一個人在起步時都未曾料到的。
2008年,張桂梅創辦的華坪女子高中開始招生。
所有農村貧困的初中畢業女生,即使沒達到高中錄取分數線的,只要願意讀書,都可以來女高上學。
學校不收學費、住宿費及書本費,每人發三套校服及一個衣物箱子。
張桂梅的初衷是,只要輟學女孩願意來,多受一年教育都是好的。
基礎差不怕,多一丁點知識,都有可能改變她們的命運。
由於沒有入學門檻,招來的學生文化基礎參差不齊。
為此,張桂梅展開了她的魔鬼教學法。
爭分奪秒、死記硬背、狠刷題庫、苦補基礎。
她也知道這是填鴨式的教育,但她沒有更好的辦法。
華坪女子高中學生的作息時間是:
凌晨五點半起床,半夜十二點二十睡覺。
學生吃飯只給10分鐘時間,對此張桂梅進行過精確的計算:
從樓下到食堂,50秒;
打飯,1分鐘多一點;
跑得最快的那個,有8分鐘時間吃飯,夠了;
跑得最慢的那個,最後一個打飯,她有5分鐘吃飯時間,也夠。
吃飯、出操、上廁所……
張桂梅用掛在胸前的一隻口哨逼著學生用最快的速度解決。
由此,她被她的學生背後稱為“大魔頭”,還有一個外號叫“007”。
她苦笑一聲,魔頭就魔頭吧,她再無別的辦法。
她比這些孩子更加知道:貧窮家庭的女孩子沒有容錯率。
她們只有一條路:瘋狂學習,逆天改命。
哪怕落下一步,人生就再無機會。
學生還可以逼迫,但教職工卻沒辦法逼迫。
辦學條件艱苦、工資低、教學強度大……辦學初期,這些客觀條件讓好些個老師打了退堂鼓。
半年時間內,華坪女高17名教師中有9名遞了辭職報告。
剩下的8名教師中有6名黨員,張桂梅對他們打起了苦情牌。
她把學校比做戰爭時的陣地,那麼黨員可以丟掉自己的陣地嗎?不能!
在與大家重溫了入黨誓詞之後,她留住了為數不多的願意與她一同戰鬥的戰友。
2011年,華坪女子高中第一屆學生畢業。
綜合上線率達到驚人的100%,其中5名學生考上了一本。
這個成績在普通學校也許不算什麼,但在這個貧困縣城,已經創造了驚人的奇蹟。
奇蹟是張桂梅用燃燒生命實現的。
在學校裡,校長張桂梅沒有自己的宿舍。
她與學生吃在一起、住在一起。
她的被子從來不疊,也從不讓學生給自己疊。
原因是如果被子疊好的話,晚上她沒有力氣拉開。
每天都累到沒有力氣拉開被子,幾年裡,她還拖著病體走訪了一千多個學生家庭。
一千多個家庭大多來自大山深處。
那些翻山越嶺、崎嶇逶迤的山路,見證了一個追夢者的執著。
這些不是神蹟,是一個凡人踏過的夢想之路。
到2019年,華坪女高的一本上線率是40.67%,本科上線率82.37%,在整個麗江市排名第一。
原來上不起學的大山女孩子,從山溝裡飛了出去。
她們飛向浙江大學、武漢大學、廈門大學、四川大學……飛向嶄新的人生。
張桂梅以透支健康為代價,累積了骨瘤、肺氣腫、小腦萎縮等不下23種病痛,將1804名女孩送出大山。
張桂梅實現了她的夢想——許多孩子因她改變了人生。
2020年6月29日,雲南省委宣傳部授予張桂梅同志"雲嶺楷模"稱號 ;
2020年12月10日,中宣部授予張桂梅時代楷模稱號,張桂梅坐在輪椅上接受了表彰;
2021年2月17日,張桂梅獲得“感動中國2020年度人物”榮譽。
這是張桂梅的榮譽,但不是她的夢想。
榮譽是外界對一個人付出與階段結果的認可。
而夢想是一個動詞,張桂梅的夢想是,讓更多的孩子改變人生。
讓張桂梅欣慰的是,個人榮譽為她的辦學帶來更多便利。
成績自己會說話,社會關注也給學校帶來更多辦學資源。
她也不需要再用苦情牌留住師資。
你弱小時,別人會質疑;你強大時,大家就會跟隨,凝聚在你的周圍,為一個夢想共同奮鬥。
04
張桂梅一直過著清苦的生活。
她的高貴在於,她並不以這些清苦為標籤。
她希望她的學生們能過更好的生活。
苦難是人生的無奈,並不是人生的追求。
而她的畢生追求,就是讓這些女孩子飛到更高的地方,少些苦難。
對於這些受助於她的女孩,她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畢業以後不準回來。
她說:
“人總是需要天倫之樂的,不必像我這樣。背那麼重的包袱幹什麼,一走不回頭才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不用老想著我。”
黃付燕是走出大山的一名女孩。
畢業後拿到第一份銷售工資時,她從3500元的收入中捐出1500元給女高,張桂梅高興收下,開了一張收據給她。
2017年,黃付燕懷孕後,回到丈夫的老家貴州,全職照顧家庭。
2018年,她抱著剛出生的孩子,和丈夫回到母校捐款,卻被張桂梅難看的臉色拒之門外。
走出校門時,黃付燕哭了。
她難過的不是張桂梅的拒絕,而是自己辜負了老師和學校。
之後,“張桂梅校長拒絕全職太太捐款”的話題在熱搜榜上掛了兩天。
張桂梅不是拒絕黃付燕,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去提醒她的學生:
去做獨立卓越的女性,去做對社會更有用的事。
她幫助這些女孩們長出翅膀,她希望她們可以真正左右自己的命運。
現在,黃付燕考進貴州安順市普定縣一個鄉村小學的特崗教師,兼班主任。
看見自己的學生裡有貧困學生或留守的孩子,黃付燕都本能地特別關照。
她常常會想起,曾經很多個在教室學習的日子,張桂梅給她拿來牛奶和麵包。
張桂梅的期望掛在她的心頭,她努力成為老師期望中有用的人。
還有很多個像黃付燕這樣的孩子。
她們飛出大山,一直記掛著老師和學校。
她們希望以自己的方式反哺學校。
但張桂梅要的不是反哺,也不是感恩。
她要她們懂得感恩,但不要惦記女高這個起飛的地方。
“我不希望他們老想著我們,想要過我這種清苦的生活。不需要,他們該怎樣去生活,就怎樣去生活。”
每天,這些大山裡的女孩高聲背誦著她們似懂非懂的校訓,在超負荷的校園裡努力背書做題。
當她們羽翼初長,有一天透過高考飛出大山,飛進更廣闊的天空。
她們應該會一直記得這令她們熱血沸騰的校訓:
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
我欲於群峰之巔俯視平庸的溝壑。
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
我站在偉人之肩藐視卑微的懦夫。
張桂梅,她是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