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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類正苦於與新冠病毒糾纏時,埃博拉病毒(Ebola virus)在非洲大陸捲土重來。2月6日,剛果(金)確認第一例感染病例,並於2月7日宣佈疫情暴發。隨後在2月14日,幾內亞政府宣佈埃博拉疫情在該國再次暴發——一位女護士於1月28日去世後,參加葬禮的人員中有6人出現發熱等相關症狀,其中2人已經死亡。這是自2013-2016年西非疫情以來,幾內亞第一次報道埃博拉感染病例。根據非洲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的資料,截至上週,兩國感染總數達到30人,其中15人死亡,8人痊癒。

相比於導致成千上萬人喪命的西非疫情以及2018-2020年剛果疫情,此次疫情尚在控制之中。但近日,發表在病毒學論壇上的三項初步獨立研究結果,卻給目前的局勢蒙上了一層陰影:對最新病毒的基因組分析顯示,埃博拉病毒有可能在人體內潛伏5年之久,這遠遠超出了此前的預期。

超長潛伏期

其中一項研究由幾內亞衛生部的薩科巴·凱塔(Sakoba Keita)主導,他的團隊檢測了最新的幾內亞疫情中,3位患者的病毒基因組序列,結果發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現象:最新的病毒株與5年前西非疫情的馬科納(Makona)病毒株基因組共同擁有10個特徵突變位點。這表明本次疫情中的病毒株與馬科納病毒株有直接關聯——新病毒屬於馬科納病毒的分支

如果這個結果得到證實,可以說,科學界對於埃博拉病毒的認知將被徹底改寫。長期以來,科學界認為每次導致埃博拉疫情的病毒都是來自動物宿主的——病毒在動物界的傳播過程中演化出感染人的能力。由於病毒的演化途徑不同,因此引發每次疫情的病毒在其核酸序列上都有較大差異。而這項研究結果表明,此次疫情可能是由西非疫情中的馬科納病毒引起的。那麼在過去的5年內,病毒一直藏在哪裡呢?

答案很可能是人體內。凱塔及其團隊表示,如果這5年內病毒一直在人群中傳播,那麼根據病毒在西非疫情期間的演化速度推算,其核酸序列中應該至少積累了110個新的突變位點。但實際情況是,新病毒與2014年採集的5株馬科納病毒序列相比,僅存在12~13個新的突變位點。因此研究人員推測,新的突變如此少的原因,很可能是病毒已經在人體內潛伏了5年。

幾內亞宣佈出現新一輪埃博拉疫情(圖片來源:WHO/Junior D. Kannah)

幾乎同一時間,來自幾內亞科納克里大學和幾內亞出血熱專案的兩個研究團隊也分別在病毒學論壇上公佈了其初步結果——透過基因比對以及構建系統演化樹,他們也得出了相似的結論。

撲朔迷離的真相

其實,之前已經有研究發現,埃博拉病毒能夠在人體內潛伏。一項發表在《傳染病雜誌》(The Journal of infectious diseases)的研究就指出,埃博拉病毒能在人體內的免疫赦免區存活,例如眼房水、乳汁和精液。其中,精液由於能夠透過性傳播引發疫情,受到較多關注。2016年8月,賴比瑞亞男性健康篩查專案對429名男性埃博拉倖存者進行了精液篩查,發現其中24人(5%)在康復至少12個月後,其精液核酸檢測仍呈陽性,最長潛伏時間達到了565天。而在3個月後,世界衛生組織(WHO)在《臨床傳染病雜誌》(Clinical infectious diseases)上發表的論文顯示,一位倖存者在康復約470天後,仍能透過性傳播將病毒傳染給他人。並且在其康復531天后,其精液中仍能夠檢測到埃博拉病毒。

儘管此前的研究已經找到了埃博拉病毒潛伏500多天的證據,但此次新病毒潛伏5年的初步結論仍然讓許多科學家感到吃驚。喬治敦全球健康科學與安全中心的病毒學家安傑拉·拉斯穆森(Angela Rasmussen)表示:“此項發現令人震驚。因為一般情況下,像埃博拉這樣的RNA病毒很少能在休眠狀態下潛伏這麼久。”

丹·鮑施(Dan Bausch)是倫敦衛生與熱帶醫學院的的病毒學教授,也是英國公共衛生快速支援團隊的負責人,曾參與過多次埃博拉疫情的救助。他表示,新研究的確說明了新病毒屬於馬科納的分支,病毒也很可能在某一位倖存者體內潛伏了5年,但仍不能排除另一種可能性——病毒一直在小範圍內連續傳播。“比如,有可能一位西非疫情的倖存者在康復一段時間後,感染了他的妻子,然後他的妻子又感染了另一個男性,並繼續在該男性體內潛伏……這樣傳播幾次後,最終感染了那位女護士。”

相似的猜測在2016年WHO的研究中也曾被提及,但該研究表示,這種可能性很小。一方面,自西非疫情結束以來,在幾內亞沒有出現過新的埃博拉感染病例。同時,極低的突變位點數目也說明連續的人傳人不太可能。

不過目前,研究人員只能透過流行病學追蹤的方法不斷回溯,尋找女護士與埃博拉倖存者之間是否存在交集。“但她已經去世,這讓追蹤變得很難。我們或許永遠也不知道真相是什麼。”鮑施表示。

倖存者汙名化危機

雖然真相仍是撲朔迷離,但此項研究所指向的問題,卻無比清晰且尖銳。蒙彼利埃大學的傳染病醫生,同時也是最新研究參與者之一的埃裡克·德拉波特(Eric Delaporte)表示,雖然目前由埃博拉倖存者引起疫情暴發的情況非常少見,但是我們卻不得不思考如何防範這種情況,以及如何才能避免對倖存者,尤其是男性倖存者的歧視?

與公眾保持透明的溝通並傳遞關鍵資訊,或許是一個解決方法。鮑施表示,應該讓公眾明白,雖然無保護措施的性行為可能會傳染病毒,但普通的社交行為,例如握手和共處,並不會導致感染埃博拉。

不過可以預見的是,男性倖存者將接受嚴格的監測措施。2015年,WHO就曾釋出關於阻止埃博拉病毒傳播的臨時指南,指南要求男性倖存者接受精液核酸檢測,直至連續兩次結果呈陰性,在此之前,他們在性交時需要使用避孕套。此外,未接受檢測的倖存者需要在發病後至少6個月內,保證性行為的安全措施。美國範德比爾特大學的流行病學專家威廉·沙夫納(William Schaffner)表示:“男性倖存者將成為接下來的研究重點。我們需要男性志願者提供精液樣本,從而確定病毒在精液裡潛伏數年是否為偶然事件。”

公共衛生系統的反思

無論如何,這一發現都為目前的公共衛生系統敲響了警鐘。如果倖存者體內的病毒真的能夠引發疫情,那麼這很可能會陷入惡性迴圈。研究者之一的法比安·倫德茨(Fabian Leendertz)表示,社會流動性以及其他因素導致埃博拉的暴發規模越來越大,這將產生更多的倖存者,也可能會造成更多的威脅。

改變疫苗接種方式或許是一種解決方案。目前的接種方式被稱為“包圍接種”(ring vaccination),接種者主要為確診患者以及其潛在接觸者。這種接種方式的目的是對已出現的疫情進行控制。拉斯穆森表示:“我們可能需要考慮大規模接種埃博拉疫苗,將其視作一種防護措施。同時,疫苗也許能夠清除倖存者體內殘留的病毒。”但與此相對應的問題則是,儘管目前疫苗有效性很高,但能提供多久的保護期卻仍是未知數。

另一方面,公共衛生系統也值得更多的投資,用以研究一些具有致病性但尚未構成威脅的病毒。正如利物浦大學的喬治斯·波拉基斯(Georgios Pollakis)所說:“我們只關注那些傳播快、影響大的病毒,而忽視了另一些潛在的威脅。現在的埃博拉疫情就是一個例子。”

那麼,這項研究是一個壞訊息嗎?也許是。但也正是這些研究及時敲響警鐘,督促著我們審視自身、反思當下,更好地生存。這可能就是科學所蘊含的人文關懷。

編譯:洪藝瑞

審校:吳非

參考材料:

https://virological.org/t/guinea-2021-ebov-outbreak/643

Diallo B, Sissoko D, Loman N J, et al. Resurgence of Ebola virus disease in Guinea linked to a survivor with virus persistence in seminal fluid for more than 500 days[J]. Clinical infectious diseases, 2016, 63(10): 1353-1356.

Subissi L, 凱塔 M, Mesfin S, et al. Ebola virus transmission caused by persistently infected survivors of the 2014–2016 outbreak in West Africa[J]. The Journal of infectious diseases, 2018, 218(suppl_5): S287-S291.

Soka M J, Choi M J, Baller A, et al. Prevention of sexual transmission of Ebola in Liberia through a national semen testing and counselling programme for survivors: an analysis of Ebola virus RNA results and behavioural data[J]. The Lancet Global Health, 2016, 4(10): e736-e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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