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麗絲說出自己內心的秘密,是待宰羔羊的哀鳴,讓她悲恐不安,成為她一生的噩夢。當她成了一名探員的時候,不惜出生入死拯救那些受害人,就是拯救當年的羔羊。
按弗氏的說法,一個人的性情命運,往往與其童年經歷相關。影片中的食人醫王說,人也不過就是上帝的羔羊,逃不脫待宰的命運。
問題是,克拉麗絲一生不吃羊肉嗎?她是個素食者嗎?如果不是,吃豬肉嗎?牛肉呢?那些生靈們也沒有保持沉默,而且比羊叫的聲音要大得多了。
倒是中國的古聖賢們想的周到:君子庖廚。吃還是要吃的,只不過離屠宰廠、廚房遠一點就好了,就可以心安理得,一邊打著飽嗝,一邊講仁道。
1
前不久,聽一位同事講一段他的街頭見聞。
臨過年節,好多屠戶們要當街殺羊,為什麼呢?要人看到是“新鮮”“真的”羊肉。羊頭被割下來,扔到肉案上,分離開的羊頭沒有什麼痛苦的表情,倒顯得幾分安詳喜慶,肉案上鋪擺了羊肉,頭骨,案旁邊還掛了一張羊皮。同事講的原話是:肉案旁邊還有一隻羊啊,它被拴到電線杆上了。它也害怕啊,扭著頭不敢朝這邊看……
同事說到這裡在嘆氣,也讓人想到他的悲恐傷感,應當就像當年的克拉麗絲,想把那隻待宰的活羊放跑,花錢放生吧。
2
同事所說的那隻羊是山羊,而不是綿羊。
原來我們也沒有什麼迷惑,也就從今年過羊年,引得外國人也開始關注,英語國家裡就搞不懂我們的這個羊年的羊到底是“山羊”還是“綿羊”。在他們的語彙裡goat與sheep根本就是不相關的兩個詞,當然也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動物。就像驢和牛不一樣,狗與貓不一樣。按這個思維想想也是:長的就是明顯不同,叫聲也相當不一樣,生活環境、脾氣秉性也確有差別,可我們的祖宗為什麼都統一為“羊”了呢?——據一位養羊的哥們說,解剖了看,它們的身體內臟結構基本一樣,只是山羊比綿羊多了幾對染色體。於是山羊比較聰明,綿羊就暈乎乎的。
我小時候也聽過一個故事,是一個放羊的人誇他家的羊“懂事兒”。有多懂事呢?就是宰它的時候,一聲不叫。還有更懂事的,看到宰羊的肉案子放好了,底下血盆子擺好了,它自己就爬到肉案上去躺好,刀捅過去,血流出來,當然不叫一聲。他說的這種羊不是山羊,而是捲毛的,暈乎乎的綿羊。
聽到這個故事時,我也很小,當時並沒有認同宰羊人的驕傲,也不覺得那羊懂事的乖巧。只是覺得陰森的惶恐,覺得那隻羊是被冥冥中有什麼東西引誘了,欺騙了。騙了它的命,還讓它覺得理所應當,叫不能叫一聲。
3
宰殺豬羊的人們也會害怕,別看他們幹得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營生,看起來一個個生冷不忌,其實內心裡還是會恐慌。畢竟一個活生生的,活蹦亂跳的牲靈,在他手下流盡了血,不吱聲了,死了,身體被分割成一塊一片,丟到鍋裡去煮。
好似《聊齋》裡的故事(?),一個屠戶做夢,夢到自己被剝光了衣服,捆了四“蹄”,扔到肉案子上去。
所以,屠戶殺生前都有一套說詞:大約就是說,“有買的就有賣的,有吃的就有殺的”,你也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之類。當然,他們不是說給豬羊聽,它們聽不懂,他是說給自己內心裡聽,讓自己殺得更有道理,而不至於手軟心軟。
那麼,為什麼殺豬時,豬會“嗷嗷”叫,殺羊時就安靜得多呢?也有個緣由:
過年啦,要殺豬殺羊。豬羊當然不願意,要和人做爭辯。人說,這沒辦法,你們天生就是人桌子上的菜。不信,你們可以去問玉帝。我等你們問完了回來再動手不遲。
豬羊約好第二天早上,一起去天庭問玉帝。可真到早上出發時,羊起來了要趕路了,豬懶在窩裡不肯起床。羊只好自己去問問明白,果然是這麼一回事。然後再回頭要殺豬殺羊時,羊認命,不叫喊。豬不行,還要大喊大叫,心裡不服,委屈,歇斯底里大叫:為什麼要殺我?
沉默的羔羊,我們中國人是這麼解釋這個現象的。比西方的電影、小說、弗洛伊德要形象、柔和、又極富形象與想象。這是中國人的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