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14日下午，美國財政部長姆努欽和副總統彭斯在白宮外宣佈，總統特朗普簽署行政命令，正式對土耳其實施制裁。

彭斯在白宮外接受記者採訪，CNBC視訊截圖

這似乎是特朗普對宣佈撤軍後引發負面結果的“補漏”。

畢竟，正是特朗普宣佈撤離在敘利亞北部的美軍，土耳其才敢大張旗鼓出兵敘北部地區，打擊其眼中釘——庫爾德人武裝。不料，最終卻讓敘利亞“撿漏”，昔日美國盟友庫爾德武裝轉而求助敘政府抵抗土軍。

美國宣佈撤軍，“漏洞”乍現

隨著土耳其軍隊在敘利亞北部的軍事行動“全面開花”，各方面都處於劣勢的庫爾德武裝節節敗退，開戰頭幾天就丟失了大量地盤，不得不向敘利亞當局求援。

然而，敘利亞當局拒絕了庫爾德人的請求。敘利亞外交部副部長告訴庫爾德人，你們背叛了自己的國家，敘利亞沒有美國代理人的立足之地，敘利亞政府和軍隊只會保護敘利亞人民。

敘副外長的表態似乎意味著敘政府將任由庫爾德人自生自滅。但隨後形勢又發生了“急轉彎”。10月13日，庫爾德武裝發表宣告稱，他們已與敘政府達成協議，敘政府已同意向與土耳其接壤的邊界派遣軍隊，阻止土耳其發動的進攻。與此同時，敘利亞官方的薩那新聞社也已證實，敘政府已經開始將其軍隊部署到北部。

挺進敘利亞東北部的敘利亞政府軍 圖自SANA

作為美軍打擊中東恐怖組織的盟友，庫爾德武裝公開宣佈與美國要推翻的敘利亞政府達成協議，允許敘利亞政府派遣軍隊深入其控制的北部省份。這意味著被美國“拋棄”“背叛”的昔日盟友正式投入他人懷抱。特朗普再怎麼制裁土耳其，恐怕也於事無補了。

敘政府對庫爾德人所做出的看似前後矛盾的行為，其實是“欲擒故縱”，是為了斷絕庫爾德人重返美國懷抱的後路。

敘利亞內部矛盾令土有機可乘

阿薩德政府作為國際社會普遍承認的敘利亞唯一合法政權，面對其國土遭到土耳其如此大張旗鼓的入侵，不做出應該有的反應無疑會受到本國人民的譴責，也會削弱自己的執政基礎。

阿薩德政府一開始駁回庫爾德人的請求，除了迷惑土耳其外，主要還是希望通過此次事件為自己謀求更大的利益。在敘利亞政府看來，土耳其固然不是好鄰居，但敘境內的庫爾德人也不是好同胞。

作為美軍的盟友、阿薩德政府的“死敵”——庫爾德勢力在內戰中佔據了敘東北部大片的土地，現已變成敘利亞的“國中之國”。

10月6日，敘利亞庫爾德人在美軍軍車周圍。

敘政府的政令對庫爾德武裝控制的地區很難有實際約束力，這種局面拖得越久，越容易成為被國際社會認可的既定事實，照此下去，該地區會“高度自治”甚至脫離敘利亞。庫爾德人是中東第四大民族，也是唯一沒有獨立建國的大民族。在所屬的國家建立自治區、甚至獨立建國正是他們的政治訴求。這當然不是敘政府願意看到的。

敘政府不願庫爾德武裝做大

過去戰局正酣之際，阿薩德對於庫爾德人的行為睜一眼閉一眼，但現在敘利亞形勢趨穩，敘政府不能繼續放任庫爾德人勢力做大，雙方關係變得緊張在所難免。

今年3月18日，敘利亞國防部長阿里•阿卜杜拉•阿尤布曾表示：“SDF（敘利亞庫爾德武裝組織）現在是美國及其盟友手裡唯一的一張牌了，而敘利亞會通過兩種手段來解決它：一是民族和解，二是解放他們武力佔領的地盤。”

庫爾德武裝組織

庫爾德武裝隨後迴應，稱敘政府的態度“反映了無用的種族主義政策的延續，正是這種政策讓敘利亞陷入了災難性的局勢。”並稱“我們解放並保護了敘利亞東北地區，對我們使用威脅性言語只會讓那些想要分裂敘利亞的力量獲益”。

如此脣槍舌劍的口水仗，不難看出敘政府與庫爾德人之間的緊張關係，庫爾德武裝持續壯大，日後必成敘利亞政府的“心腹大患”。從敘利亞軍方的表態可以看出敘政府對庫爾德人的政策走向。

土耳其出兵給敘政府創造機會

庫爾德人雖然力量相對較弱，但在敘境內有著一定合法性，敘政府若貿然對庫爾德人動武，除了會損耗自身實力外，可能會被扣上“挑起內戰”、“種族主義屠殺”的罪名，給其他國外勢力趁機介入提供藉口。敘政府需慎之又慎。

此次土耳其出兵讓敘政府看到了從中漁利的機會。高舉“美國優先”的美國總統特朗普宣佈美軍撤出敘北部，導致其昔日最忠誠盟友庫爾德武裝孤立無援，被土耳其軍隊打得節節敗退。

被美軍“守護神”拋棄，向誰求助？一名接受《華盛頓郵報》採訪的庫爾德女子說：“如果與阿薩德政權的協議能夠阻止這些屠殺（土耳其的軍事行動），那就這樣吧。我們和阿薩德終歸都是敘利亞人。”畢竟都是敘利亞人，敘利亞政府不伸出援手也講不過去。▼

其實，在今年7月，俄敘雙方就曾要求庫爾德武裝發兵，協助俄敘聯軍在敘北部的軍事行動。當時俄敘聯軍稱，土耳其已經集結重兵，隨後可能跨越敘利亞邊境，並且首要目標就是庫爾德武裝。但庫爾德武裝高調拒絕了，聲稱“沒有伊朗部隊的參與，他們就不會成功，俄敘聯軍應該求助伊朗人，而不是我們”。

這也就是敘副外長一開始拒絕幫助庫爾德武裝的原因，或許也是打擊庫爾德武裝的策略：一方面是要其嚐到“咎由自取”的滋味，另一方面也是趁機抬高價碼，藉助土耳其的進攻逼迫庫爾德人做出更多實質性讓步。

目前的形勢表明，敘政府的計策開始奏效。有黎巴嫩媒體表示，敘利亞軍隊將在48小時內部署到庫爾德人控制的戰略邊境城鎮科巴尼。就在13日晚，敘利亞軍隊已進入北部省份阿勒頗的曼比吉市，庫爾德民兵讓政府部隊不受阻礙地通過了檢查站。這些被原本被庫爾德武裝控制的要地，今後自然會被敘政府牢牢掌握在手中。這樣敘利亞就以“抵禦土耳其入侵”的名義，兵不血刃地從庫爾德人身上割下大片的“肉”來。

10月13日，敘利亞軍車在敘利亞北部邊境城鎮泰勒艾卜耶德。

而且從長遠角度看，敘政府面對土耳其時也並非完全處於被動地位。雖然敘政府無力阻止土耳其在短期內佔領敘利亞的部分領土，但土耳其要在敘利亞長期站住腳卻是比較困難的。

在國際法上，阿薩德政府屬於國家合法政權，土耳其無論如何粉飾其軍事行動，也難以改變入侵他國的事實。今後，佔據法律和道德制高點的敘政府在逼土耳其撤軍時，也更能獲得國際社會的支援。

撰文 / 蘭順正

（遠望智庫特約研究員 察哈爾學會研究員 中國指揮與控制學會會員）

編輯 / 李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