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來的粉頭白秀英,色藝雙絕,在鄆城打踅。
正值雷橫心閒,便徑到構欄看戲。
唱到精彩處,白秀英開始收賞錢。
第一個便是雷橫,誰料雷橫身上沒帶錢,遭遇白秀英父女的惡毒辱罵。
一個粉頭,何來如此膽量,敢辱罵當地的都頭?
為幾兩銀子的賞錢,竟被一個粉頭辱罵,雷橫冤不冤?
一,雷橫的錯誤
1,到構欄看戲沒帶錢。
人家弄場子賣藝就是為賺錢。
一開場,白老頭就說了,我們普天下服侍看官。
你是看官,服侍了你,你要給賞錢。
當然服侍的不好,你也可以不給。
白秀英色藝雙絕,滿堂喝彩,是該給賞錢的。
官人既是來聽唱,如何不記得帶錢出來?
2,既沒帶錢,又坐在青龍頭上第一位。
坐在這個位子,要第一個打賞,是標首。
往往是自認打賞最多的人,才肯坐在這個位子。
‘頭醋不釅二醋薄。’
第一個人賞的多,後邊的人才會跟著多。
雷橫一分沒有,又坐在標首的位子。
雷都頭,你是不是來砸場子的。
不是來砸場子,那就是不懂規矩,沒見過世面。
所以白老頭罵到,你個三家村使牛的,不曉事的村裡人。
雷橫,我當然不是要砸場子,卻恨今日忘了帶銀子,不然賞你三五兩不打緊。
打賞這種事,就只是即時行為,不是什麼明碼實契,過後誰肯認帳。
白秀英才不會信,你這就是耍賴。
3,理虧在先,打人在後。
既沒帶錢,又坐在標首位置。
雖然不是故意所為,但也確實攪了人家的場子。
忍氣下聲,陪個不是。
對方尖酸刻薄,不依不饒,如果想挽回面子,就趕緊回家拿銀子。
可這位雷都頭豪傑出身,怎忍得這口鳥氣。
三下五除二,把個白老頭打的唇綻齒落。
由此惹下一場禍災,枷打白秀英,被迫上梁山。
歸根究底,這事就是由幾兩銀子引起的,雷橫缺銀子嗎?
不缺,他剛路過樑山,得了一大包銀子。
他就是沒帶在身上。
他為什麼沒帶,是忘了嗎,不是。
二,雷橫其人
鄆城縣有三個好漢。
及時雨宋江,美髯公朱仝,插翅虎雷橫。
雷橫是鄆城縣步兵都頭。
宋江和朱仝都仗義疏財,獨是雷橫,雖是英雄勇武,卻是好賭貪財。
知縣命令巡檢村莊,雷橫領人在靈官殿捉得劉唐。
完全可以直接回縣衙,大清早,卻先押著去晁保正莊上討些點心吃,然後再押解回縣裡。
晁蓋也是個仗義疏財的主,還沒起床就被莊客叫起來,安排酒食管待雷橫一行人。
反正雷橫也不管別人高興不高興,只顧又吃又喝。
劉唐假意認晁蓋舅舅,雷橫只得放了劉唐。
晁蓋順勢拿出十兩銀子送與雷橫,雷橫收下,帶人走了。
為這十兩銀子,劉唐還追出去和雷橫兩個人打了起來。
後來雷橫出去公幹路經梁山泊,眾好漢又送一大包銀子與他,他也都接受了。
只見雷橫處處收銀子,未見他向外送銀子。
果是貪財。
都頭的日子,讓雷橫在當地過的挺滋潤,也挺豪橫。
回到前面的話題。
他有銀子,他出門不帶,不是忘記帶,而是習慣出門不帶銀子。
他不用自己破費,總是會找到人買單。
如果是西門慶,是不是每次出門都要摸摸口袋,銀子足不足。
他知道人人都愛財,凡事都是銀子在辦。
這真是世間永恆而微妙的身份特色。
三,兩剛相遇
可是這一次雷橫不帶銀子的習慣。
卻給他帶來天大的尷尬,令他滿臉通紅。
在鄆城縣,哪個不曉得他雷都頭。
他大剌剌地坐在青龍頭的第一位,那裡是看戲的最佳位置。
他只曉得坐在這裡舒服,哪想到要掏銀子的事。
以往的很多習慣,他都習慣著。
大家也都習慣地讓著他。
可是這回不同,雷橫遇到了一個不讓著他的人,白秀英。
一個外地來的粉頭,你得拜當地的都頭,她拜了,雷橫出差,沒拜到。
雷橫只聽李小二說,這粉頭來拜過都頭,可李小二沒告訴他,這粉頭是知縣在東京的相好。
這事李小二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好嚼知縣的舌根。
都頭和知縣是一夥,扯那淡幹啥。
總之,雷橫不知道白秀英是知縣的婊子,依然以他的習慣行事。
白秀英不幹了,你都頭有甚了不起,還能大過知縣?
再者,你是都頭,知縣的直接手下,更應該甩我大錠銀子,間接討好知縣,我好去為你"枕邊靈"。
這點眼力價都沒有,不是村裡人是甚。
一個習慣著習慣,一個倚仗著倚仗。
剛強對剛強,擦出憤怒的火花。
本是幾兩銀子的事,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走去。
最後,一個被打死,一個被逼上梁山,誰也不冤,一個半斤,一個八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