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是中國科學、人文領域大師隕落的集中時期。5月20日,眼科泰斗、104歲的夏德昭先生去世;5月21日,原故宮副院長文博專家、94歲的楊伯達先生去世。5月22日,更是悲哀中的悲哀,肝膽外科之父、99歲的吳孟超院士,雜家水稻之父、91歲的袁隆平院士相繼病逝。
三天內四位大師離世。
而今又是同一天兩位大師離世,5月28日,99歲的翻譯家、歷史學家何兆武先生,95歲的歷史學家、教育家章開沅先生去世。這兩位人瑞也都是歷史界的大師,今天我們就聊聊何兆武先生。
何兆武先生生於1921年9月,出生在北京。不是咱託大呀,我就是因為喜歡評書進而投入歷史的懷抱。每個地區有自己的文化氛圍。像在京津地區生活、學習的人,如果沒去過茶館、戲院那可是奇怪了。何兆武先生自小就喜歡聽評書看京戲,既從正規的學校教育、家學淵源上得到知識,又從民間接受了更多的知識薰陶。
最終的結果是什麼呢?人在學問上不會鑽牛角尖。這從何兆武先生對歷史學如何研究歷史的二分法就能體現出來。
歷史學怎樣研究歷史的中外看法
何兆武先生畢業於西南聯合大學,那是一所我國校際合作、教育救國的知名學校,可以說,他培養了眾多為日後中國崛起的大腦階層。何先生當過老師,從事過研究,經歷過中國的百年曆史,從中國孱弱不堪到差點兒亡國滅種,進而破繭而出、重新復興的完整歷程。
在何先生漫長的百年生命歲月裡,何先生以中外思想文化交流的主將、著名的翻譯大家馳名中外。因為其自身出身於歷史系,他的學術生涯除了漢譯西方名著外,就是對歷史學的研究。
何兆武先生
因為本人的愛好和學習物件,那麼,我們主要談談何先生在歷史學方面的建樹問題。歷史學就是研究歷史的學問,說白了也就是告訴研究歷史的人該如何研究歷史。
何兆武先生將歷史學分為歷史學I,也就是對史料的認定看作是自然世界的科學。歷史學II對史事的理解或闡釋,屬於人文世界,更具體地說是哲學的,則屬於非科學的。由此,他認為:歷史既是科學的,又是人文的,反對科學主義的歷史學、非科學不等於偽科學。
其實,如何研究歷史中外都有自己的觀點,例如英國曆史學家喬治·屈維廉認為:積累資料、檢驗證據乃是科學的工作,是基礎工作;在此基礎上進行推測、概括,這是成型過程;最後用文字乃至文學表達出來則是藝術工作。那麼,這三步在愛德華眼裡就是:事實和對事實的解釋。
同樣我國也有人認為是事實考證、規律概括、歷史評價三步驟。其實,這種觀點就是愛德華的觀點。而喬治的觀點很符合古代以《史記》為代表的歷史著作和今天的歷史通俗讀物的寫作方式。
和何兆武先生的二分法,相關的還有張耕華先生的四分法即史學的確認、史事的理解、歷史規律的概括、歷史意義的評價。
章開沅先生
龐卓恆先生的“三分法”即考實性認識、因果關係或規律性的認識、評價性認知。
其實,中外學人在這點上其實是有共識的,即二分法為基礎。什麼二分法?就是史實和對史實的闡釋。其他三分法、四分法只不過是把二分法中的某個部分進行了細化。
那麼,我們為什麼認為何兆武先生的二分法很有開創性意義呢?就在於他敢於對科學說不。
學問不等於科學,人文也非科學的敵人或者說科學也並非人文的敵人
科學自從從神學的身體裡出來後,逐漸成為一切學問的標準,似乎如果這個學問被認為是非科學的話,那麼,這個學問就是落後的就是反動的。但何兆武先生在20世紀90年代專門針對這種思想進行了批駁。
他說:科學只是人生和歷史構成的成分之一,人的價值及人的意義(假如歷史有意義的話),並不是由科學所規定或給定的。一切的人文價值例如自由、平等、博愛等等也都不是也不可能是從科學裡推匯出來。
他認為一方面歷史學是科學性的,但必須要承認非理性、非科學的因素在人類歷史中的地位和作用。這就是何兆武先生提出的歷史學I和歷史學II的觀點。
夏德昭
自然科學有一說一,客觀結果很明顯。
人文世界則屬於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也是為什麼同一個歷史證據,有的人認、有的人不認;有的人認為充分、有的人認為不充分。這裡面是有自己的愛憎和自己的立場所在。
那麼,如何把這種愛憎降到最低呢?
在我看來就是讓歷史學的科學屬性再增加一些。也就是在史料上更詳實、更充分,但問題是,有人就是不認你又能怎樣?一句歷史資料都是勝利者寫的、正史都是被閹割的歷史,那麼,你所增加的史料無論多少都會被人否定。
這正如何兆武先生提出的另一個歷史學觀點:即人類歷史思想文化的非積累性,和思維中的非理性。人文科學不像自然科學,越積累越豐富越高階。但人文科學中的道德、倫理、審美、心靈則是非積累的,不是越積累越高,他可以繼承但不會直接傳給後人。這句話應該如何理解呢?
楊伯達先生
有的時候,道德會滑坡、審美會復古、心靈卻可能因為利益等因素變得更骯髒。同時,自然科學則是統一性的,反之四海皆真理,但人文科學並非如此,需要教育、引導,甚至從頭做起。
比如人們認為論科學、論財富、論和平的世間、論實力,美國人應該是比較有素質、比較理性的。然而,經過這兩年的發展我們看到了什麼?科學被民粹所綁架、科學被個人或團體的政治利益所綁架,56萬人的生命消逝,而這些人只要是按照科學去防治、治療,根本不會有這麼多人死亡。然而,科學家被死亡威脅、政治打壓,那麼,科學能夠做什麼?
什麼也做不了,這就是科學只是歷史的一部分、科學只是人生的一部分、科學不是萬能的但離開它是萬萬不能的。這也是一位看慣了時代潮湧、世間萬千的老人,留給我們的是對歷史學的思考。歷史有科學的一面兒,更有人文的一面兒。無論你是研究歷史的人,還是看歷史的人,更多的是人文的一面兒影響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