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殘障人士,你會用哪些詞來形容他們?勵志、悲慘、艱辛、痛苦?
截止2020年,據中國殘聯統計資料顯示,中國殘障人士總數已達8500萬,作為8500萬分之一,大程子最想聽到的詞是“平等”。
她在1歲時得了脊髓灰質炎,這種疾病多見於兒童,故又名小兒麻痺症,疾病導致她的雙下肢肌腱與骨骼嚴重萎縮,輪椅已經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她坐著輪椅攻讀研究生,畢業後進入大廠成為了一名優秀的員工,她是B站上的UP主“大程子好妹妹”,也是一位為無障礙設施建設不斷奔走的姑娘。
她說:“我們都知道根據人的性別、年齡、膚色、地域去貼標籤的行為是很荒唐和不負責的,同樣,我希望大家能警惕下意識貼在殘障群體身上的標籤。”
大程子不太喜歡被貼上“樂觀積極”的標籤,這個詞對於她來說,更像一個外界賦予她的定義。
聊到殘障人士,許多人心中的第一反應是新聞描述中歷經挫折與苦難生活的群體,在大多數情況下,這個群體在社會上“隱形”了,似乎只有在勵志新聞裡才能看到他們的身影。
但一昧歌頌偉大,忽視不易,本身就帶上了一種居高臨下的視角。
她在充滿愛與關懷的環境中成長,不曾因為身體而自卑,也從來沒覺得上天不曾眷顧自己,如果非要說這具軀體給自己帶來了什麼,她更想用“苦悶”來形容。
她的學業成績一直比較好,不曾遭受過校園暴力與排擠。但有時,她常常感到困惑,沒有人告訴過她殘障人士以後如何獨自生活,如何應對困難,許多系統性的問題不應該由個體去承擔,但那時的她並不明白。
從小到大,父母帶她跑遍了全國大大小小几十家醫院求醫,20多年來,她一直坐在輪椅上生活,研究生畢業前,她3次進入手術室矯正腿部,為了修復脊柱側彎,醫生將她的頸部沿脊椎開口,植入24枚釘子。
手術後,她的雙腿終於能夠伸直,儘管這樣,她依舊不能久坐,術後半年的時間裡,每隔2到3個小時,她就需要躺下休息。
從小到大,她不曾體驗過住校生活,直到大學,她才向學校申請了一間單獨的宿舍,請了一位保姆陪護,這意味著她需要長期與他人一起生活,屬於自己的私人空間幾乎不存在。
她常常要在他人的凝視中生活,在換工作時她曾遭受冷眼,一位面試官在結束面試後直接告訴她,以為她坐輪椅過來是很厲害的人,所以特地給她面試的機會,沒想到她沒讓自己滿意,面試官甚至“好心”地建議她留在原公司。
這讓她感到無力,不平等的面試讓她感到自己像是在與一個巨型怪獸對抗,怪獸強勢且無孔不入,作為一個渺小的個體,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對抗。
保障殘障人士的就業權利早就被國家《勞動法》明令規定,但部分企業對個體的歧視與偏見並未徹底消失,她時常會想到她身後龐大的殘障群體的生活。
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網際網路大廠,得益於研究生階段的網店創業帶來的運營經驗,大程子最終收到了Offer,工作後,她才感到自由。
她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間房子,開著電動輪椅上下班。
網際網路大廠的無障礙設施建設得比較完善,人力資源與行政部門也會不斷關注員工的需求,在這樣的環境下,大程子順利地開輪椅在公司靈活地行動。
在下班後,她常與同事一起唱歌、聚餐,開朗的性格讓她結交了不少好友,也認識了同事小慄鵬,一年後,他們戀愛了。
2019年1月9日,她在B站釋出了第一條個人影片,那時的她已經開始與男友同居,兩人常在週末與假期一起出門遊玩,在與朋友們藉著元旦假期出遊廣州前,她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不如拍影片記錄下這次旅行,如果中途遇見困難,能讓更多的人看見殘障人士需要面對的問題,如果過程較為順利,也能為需要的人提供路線與經驗參考。
影片釋出後第二天,她發現已經有2000多的播放量,這讓她感到驚喜,她甚至在自己加入的殘障人士交流群中發現有群友分享自己的影片,一時間得到的關注讓她受寵若驚。
她用鏡頭記錄自己坐輪椅出遊、乘坐公共交通,分享自己的工作經驗與心得,與男友一起發起坐輪椅出行一天挑戰,假裝外賣員去給男友送水果,同時她也為殘障人士發聲。透過她的影片,更多人瞭解到殘障人士的生活。
有粉絲在看過她的遊樂園出行影片後向她瞭解攻略,帶坐輪椅的哥哥第一次去了遊樂園。
她拍攝的坐輪椅乘坐上海836路無障礙公交車的影片在網路上引發關注,她向上海市人民建議徵集辦公室提交建議,市道路運輸管理局快速給出迴應並實施舉措,完善殘障人士公共交通出行服務。
她的部分粉絲是殘障人士,她是他們的樹洞,有時聽到他們被大學拒錄或被心儀的工作拒之門外時,她也常常會感到無力,個體的力量是渺茫的,因此更需要把眾人聚集在一起。
透過網路,她結識了許多與她一樣為殘障人士奔走的夥伴,在他們中,有關注無障礙設施建設的景觀設計師,有幫助殘障人士參與企業招聘的公益人士,有面向殘障個體普及權利意識的學者。
前不久,她辭去了上海某網際網路大廠的工作,開始一門心思當博主,從前的她覺得能在大廠當高管多賺些錢就算是不枉此生,但現在她把目光從個人移到與她一樣的殘障群體上,如果自己能為他們的生活帶來實質性的改變,更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一直以來,大程子都覺得自己很幸運,遇到了一群溫柔的人。
她的家人與朋友們會鼓勵她拍影片,有時在她的鏡頭裡,你還能看到他們的身影。
在剛和男友小慄鵬在一起時,她沒想過要把這段戀情告知雙方的家人,在成長過程中,她曾面對許多傳統觀念,她不想要再進行沒必要的抗爭,這時常讓她感到疲憊。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小慄鵬為了讓家人打消擔憂與顧慮,會主動與父母分享她的照片與影片,這個男孩一聊起她,眼睛裡就帶著笑意。久而久之,男友的媽媽也成了她的粉絲,為了能給大程子的影片刷彈幕,她花了一番功夫才通過了B站的會員測試題。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戀愛長跑5年了,在剛開始時,大程子在杭州,小慄鵬在北京,他們談了2年的異地戀。
現在,他們在上海租了一套適合大程子的房子,小慄鵬繼續在網際網路大廠做著產品經理的工作,而大程子在短影片自媒體的方向不斷向前。用小慄鵬的話來說,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
居住在一起,難免會面臨爭吵 ,但每次爭吵後,他會讓自己冷靜下來,主動和她搭話,同樣身為產品經理的他們,會耐心“覆盤”。在此前,大程子沒有談過戀愛,而小慄鵬帶著熱情與對愛的勇氣出現在她的生命裡,慢慢地將她心裡的冰塊融化了。
他是個情感細膩的人,對於愛情有著很高的期待,而她比較保守,不太敢於為愛冒險。在旁人眼裡,小慄鵬為這段感情付出了許多,畢竟一個普通人和殘障人士戀愛實屬不易,但小慄鵬覺得,她只是自己愛的姑娘而已,不過是比普通人多了一些不方便的地方。
他嘗試著用她的方式出行,和她一起學游泳、旅行,在出行中遇到不友善的服務,他會比她更執著。他們從不避諱談及大程子的身體,因為看似善意的避諱實則是一種憐憫與傷害,房間裡的大象,不應該被忽視。
她說:“如果沒有他的堅持與勇敢,或許我們早就分開了,面對問題,他總是能找到一種柔性的方式去解決。和他戀愛後,就像在心底裡住下了一個愛你的人,在此次之前,你不會那麼確信世界上會有這麼一份愛,但在被好好愛過後,他帶給你的,能夠影響你許多。”
在小慄鵬看來,與殘障人士戀愛不是獻愛心,更不是自我感動,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應當是平等的。
這也是大程子希望傳遞給外界的聲音,殘障群體並不可憐,也並不悲慘,他們的生活應該被看見,他們應該擁有應得的權利,與其他人一樣方便且幸福地生活。
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對許多人來說是稀鬆平常的狀態,但對於像大程子一樣的群體而言,這並不簡單。
她的身後,還有數千萬不曾被看到的殘障人士,他們的生活又是怎樣的?當他們面對不平與不公時,又該如何處之?
在權利意識覺醒的那一刻,她的人生終於獲得了自由。
【一千零一種生活】
一千零一種生活,治癒自己的1001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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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 潘半仙
設計 - 綠綠
圖片素材由嘉賓授權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