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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吶,一旦過了四十,彷彿自然而然對很多事物喪失了興趣。
年輕時看到街上的美貌姑娘,也會偷摸著上下打量,人都走出去老遠,還忍不住回頭瞄一眼她倩靚的背影,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也就這麼回事情,看到再鮮嫩多汁不可方物的人間美少女,也不過讚許點點頭,暗自感慨一聲:這姑娘長得真牛筆。
年輕時路上有隆隆作響的超級跑車呼嘯駛過,再回頭看看自己手中小破別克的方向盤,覺得豪車真是帶勁,有錢了必須要去整一輛,體驗一把“繁華鬧市任我逍遙”的感覺,但彷彿一夜之間,又突然覺得車這玩意不就四個輪胎帶個座麼?為個巴掌大的車標給老外送錢,不值當。
所以就慢慢沉澱下來,拋卻很多不必要的精緻,也對那些花裡胡哨的奢侈品失去了熱情,留下的若干項愛好,是真正能夠讓自己體驗到快樂和滿足的,它們無關財富,無關地位,無關他人的眼光。於我而言,這麼純粹的事兒,保留下來了兩樣——釣魚,和吃。
牛肉只吃安格斯的,豬肉只嘗裡脊中段的,做清炒炒頭的白酒只用五年以上陳釀的,即便是是一碗白米清粥,也必須要用一小把小米或綠豆中和一下寡淡的口感,還得撒幾粒乾貝吊吊鮮,沒那玩意吃了咳嗽。
而生魚片,甭管急凍還是冷鮮的,我都對付不了,我只吃自己現釣的。
我:在?
眾人:啥也別說了,走起。
一圈下來,正好滿8個人,半個月後,人齊買票登機出發。
2
一行人原先都是國內玩野釣黑坑的,野釣沒口,黑坑沒味,國內近海的魚又都被沿海漁民霍霍得不剩幾條,想要體驗30斤以上的大貨,只能來國外。
飛機上坐了12小時,終於從北半球到南半球,出發時是小暑微炎,抵達時卻是涼風陣陣略感清冷了,穿得少的隊員只能硬抗,沒招兒,誰讓初中地理課沒認真聽講,忘了南北半球季節相反呢?
得虧隊裡沒有女家屬,不然出了機場鐵定第一目標是免稅店和大商場,但8個釣魚老哥就不一樣了,下了飛機直奔漁具店,倒不是缺傢伙什,俱樂部在全球但凡叫得出名的釣場都設有據點,堆滿了魚竿和各種擬餌,根本用不著從國內帶漁具來回折騰,除非有人用慣了自己的趁手“兵器”,才會自帶。
但逛漁具店圖啥?不圖消費就圖一眼癮唄,瞅瞅禧瑪諾是不是又出新輪子了?喲呵,老張過來看,這回便宜了嘿,5000不到能整個禧瑪諾了喂?
寧哥你瞅這慢搖桿,顏色多騷,粉嫩粉嫩的,你上一眼是咱國內威海代工的吧?
哇c,這鐵板餌這老大,怕不是釣鯨魚用的?
吵吵鬧鬧,嬉嬉笑笑,彷彿小孩走進了玩具城,大體就是如此了:
海釣這玩意,看起來高大上,其實就是一幫志同道合的釣友換個大點的水塘子拋竿而已,平時都忙著工作家庭,難得有個機會能暢暢快快在海上浪個把禮拜,精神上屬實歡脫。
我們各自拋竿下餌,快則三五杆,慢則十來杆,必定有魚上鉤,一條一條皆是十來斤的大貨,男人的原始渴望徹底被徹底點燃,對未知獵物的好奇,與水下大魚的酣暢博力,以及擺脫城市鋼筋水泥森林的逍遙自在,怕是非親身體驗者不可言傳——這也是海釣上癮之處,不隔幾個月來一場,渾身難受!
搖啊搖啊搖
接二連三的魚貨
都是這樣的大貨
3
就在我們沉浸在漁獵的喜悅中,我卻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手上的魚竿猛然下墜,似乎是掛到了什麼東西。
直覺告訴我,大概掛底了。
但這個念頭隱約生成尚未強化,也就這麼一點幾秒,魚竿再次猛然下墜,幅度之大超出了我的意料!
這絕對不是掛底!而是中了巨物!
彷彿在呼應我的猜想,水裡的怪物再次悍然發力,它想要竭力擺脫嘴裡的魚鉤,這讓船上操持著魚竿的我一個趔趄,好懸沒栽下海!
我趕緊鬆開卸力,任由魚線瘋狂出線,從出線的速度和蜂鳴聲判斷,這遠遠超過50斤級別,至少在80斤以上,堪稱深海巨物了!
我興奮地大喊大叫:中大魚了,中大魚!
喊叫聲引來了眾人圍觀,他們盯著我夾在腋下的魚竿,訝異地發現竿身被巨物扭出近乎90°的角度,這已經到了海釣杆所能承受的極限!
關上剎車,我慢慢開始回線,每收一圈都是對我體力的巨大考驗——緩抬,快收,緩抬,快收,我心中默唸海釣口訣。但水下的巨物絲毫不配合,它的頻率倔強地和我不在一個調調上,每次抬竿,魚就會用大幅度的擺頭示威,好似在挑釁我說:趕緊剪線,你贏不了我的。
水下的大魚瘋狂亂竄,胡亂發力,一股股蠻力全部經由細細魚線傳導至另一端的我手上,短時間內高強度的無氧運動造成肌肉乳酸大量在發力處堆積,我的身體很快就陷入了痠軟疲憊的狀態。
將近二十分鐘過去了,每搖一輪線,我都感覺那簡直不是魚,而是一節開足馬力的火車頭,非人力所能對抗。
好容易逮到一條大魚,豈能輕言放棄,況且累歸累,我遠未瀕臨體力的極限,所以深呼吸幾口調整一下,我婉拒了船長剪線的建議,選擇繼續和這條深海巨物搏鬥到底!
於我而言,輸了,不過損失一件戰利品,但對於它而言,輸了,可能就沒命了!
所以當它逐漸意識到嘴上的魚鉤是不可能擺脫掉的,並且連線鉤子的線正將自己一寸一寸拖向遙遠的海面,對未知世界的恐懼使它再度爆發出駭人的掙扎,無數次我的魚竿感覺要脫手,但都被硬生生被控了下來。
整整過去了半小時,這條大魚終於被拉到了離海面不遠的地方,船上的我們已經能隱約看見水下有一團顏色,這在海釣運動術語中,被稱為“color”。
眾人興奮地大喊著“color”,眼睛裡不約而同閃耀著期待——都想知道這條魚到底有多大!
一分鐘後,答案揭曉,當這條已經被遛得脫力的傢伙被拉上甲板,眾人才發現這是一條巨大無比的青甘,也叫做kingfish。
看看著壯碩的身板
過下秤,48.5公斤!足足97斤!鑑於釣魚人一貫的誇張尿性,算100斤不過分吧?俗話說得好,一斤魚,十斤力,如此龐然大物在水下搏命掙扎可不是鬧著玩的!
看看我和我的戰利品的合影,帥氣不?
4
大概有人又要說了,濤哥,魚長這麼大不容易,都快有靈性了,趕緊拍完照給放了吧。
???
開玩笑,我大老遠從北京跑過來就是為了這一口新鮮的刺身,放生是不可能放生的,放芥末吧,晶瑩粉嫩,入口綿密,細膩鮮美,實乃味蕾的一大享受。
隊員黑人在切刺身
和當地另一波華人釣友一起分享了這條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