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金璵璠

編輯 | 魏佳

停更3個月後，李子柒狀告微念，把雙方的矛盾搬上臺面。

天眼查顯示，10月25日，四川子柒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下稱子柒文化）與杭州微念品牌管理有限公司（下稱微念）新增立案資訊，一審原告為子柒文化，被告為微念及其法定代表人劉同明。

一方是擁有千萬量級粉絲的紅人，另一方是運營、控制李子柒IP絕大部分商業版圖的微念，及其幕後老闆、李佳佳（李子柒本名）的“星探”劉同明。

不止一位業內人士表示，李佳佳團隊大機率是想透過訴訟博得更多公司控制權和利益分配。

“兩方積怨已久。”一位投資人向開菠蘿財經透露，微念出於風險考慮和商業利益，透露出讓李子柒隱退的打算。不過，這一資訊未得到微念方面的確認。今年8月份時，一家機構想投資微念，但透過微念內部人士瞭解到，微念與李子柒矛盾已久，最終並未跟投。

千萬粉絲級別的紅人和MCN糾紛常有，可鬧上法庭的比較罕見。據業內人士分析，因為李子柒和微念在各自的專業領域做到了頭部，都覺得“對方沒有自己不行”。

但結果可能是，一旦“分手”，微念和李佳佳都將蒙受損失，且在李子柒賬號斷更的3個月裡已經顯現。

李子柒賬號在國內多個平臺的粉絲數都出現了一定程度的下滑。有微念員工對開菠蘿財經表示，雙方分道揚鑣的可能性更大，現在公司內部人心惶惶。其透露，李子柒品牌的雙11市場計劃還在照做，但“估計雙11之後就會有裁員動作”。

李佳佳為什麼告微念？

多名業內人士稱，李佳佳和微唸的繫結關係早已出現裂痕。

一位曾對微念做過盡調的投資人馮暉向開菠蘿財經透露，今年8月時，微念出於風險考慮和商業利益，已經透露出了“讓李子柒在流量頂峰時隱退”的打算。

這看似有違常理，但根據馮暉的說法，對於微念來說，李佳佳就像顆“定時炸彈”。內部，公司與她逐漸互不信任，不確定對方團隊何時會釋放對公司不利的資訊。外部，李子柒IP的內容影響力已經達到頂峰，微念總是被投資機構問道“李子柒不紅了怎麼辦”類似的問題，不得不另做打算。

顯然，李佳佳本人也意識到了。沒有紅人不想繼續紅下去，積蓄已久的矛盾一步步被激發。

李子柒最近一條影片《鹽》更新1個半月後（8月30日），她在李子柒綠洲賬號表示，“大清早報個警”，配圖是一張她坐在警察局裡的側臉照。李子柒的影片本應該是一月一更，斷更後的“報警”動態，引發了輿論的猜測和騷動。

對於報警原因，她沒有做過說明，但其結合回覆評論後又秒刪的那句——“已經讓律師做了儲存，太可怕了！資本真的是好手段”，以及半個月後（9月13日），李子柒助理透露的資訊——“李子柒在整理公司與第三方公司的問題”，讓外界開始討論李子柒與微唸的矛盾。

和此前的猜測一樣，馮暉表示，雙方矛盾的核心是，股權分配多少、錢怎麼分配。站在微唸的角度，它覺得“給你李佳佳的錢，你這輩子都花不完”。李佳佳想的是，“微念沒有我不行，可我沒有股份”。

某MCN機構負責人吳憲對開菠蘿財經分析，李佳佳這種想法會越來越強，因為李子柒IP走紅，它的內容價值、品牌電商價值的發展速度都遠超過預期。而雙方對這兩大版塊的分工及控制權，已經給日後的矛盾爆發埋下了隱患。

先看內容價值。2016年9月開始，微念為李子柒進行社交平臺推廣服務，雙方彼時還是合約模式；2017年7月起，轉為深度捆綁的合資公司模式，共同成立了子柒文化，開始經營“李子柒”品牌，隨後在海外社交平臺進行賬號註冊。

出鏡的人是李佳佳，但李子柒IP內容輸出的受益主體是子柒文化。其中李佳佳持股49%、微念持股51%。

再來看看微念商業版圖中的另一塊——李子柒品牌電商，其重要性絲毫不亞於李子柒IP的內容輸出。

據馮暉透露，李子柒品牌年銷售額在15億-30億之間。對於這部分，李佳佳得到的是一個約定好的分成比例。淘寶上的李子柒天貓旗艦店（目前粉絲數633萬）背後的經營者是微念。天眼查顯示，李子柒品牌成立的螺螄粉工廠“廣西興柳”，其背後大股東也是微念。

伴隨著李子柒IP成名、李子柒品牌商業化走上正軌、微念被資本瘋搶，李子柒、微唸的繫結關係開始不牢固。

馮暉告訴開菠蘿財經，今年8月時，微唸的市場估值已經超過百億人民幣，距離上一輪引入新投資方位元組跳動時，估值翻倍。微唸的實際控制人劉同明，持股比例接近20%。李子柒IP背後的李佳佳持股為零，天眼查顯示，她在微念只有一個合夥人職位。

站在李佳佳的角度，她作為李子柒的代言人，要為自己爭奪更多利益。

李佳佳註定反擊？

“不想讓它（指李子柒IP）以後有所謂太高的商業價值，因為這些東西都是雙刃劍，而我想要的僅僅是這個名字而已。”

而“李子柒”也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名字。伴隨這起訴訟一同浮出水面的，還有一場商標爭奪戰。天眼查顯示，微念申請的李子柒、子柒商標均被駁回，商標分類涉及食品、化學原料、方便食品、網站服務等。目前李子柒的相關商標屬於四川子柒。

不止一位投資人的看法是，不否認李子柒IP的內容價值，但從商業角度判斷，李佳佳可能過於樂觀了。

投資機構瘋搶微念，與其說看上的是李子柒，不如說盯上了“螺螄粉”，實際上做的是新消費領域的投資。從早期的華映資本、琢石資本的A輪融資，到2018年芒果文創基金、新浪微博基金投資8000萬元的B輪融資，再到今年7月，位元組跳動聯合華興新經濟基金、琮碧秋實、華映資本的戰略投資，都是如此。

“微念大部分估值出在李子柒品牌的銷售額上，加上今年上半年消費品賽道熱度高，給的PS值是10倍左右。”馮暉透露。

多位投資人均對開菠蘿財經表達過“不願意為紅人IP買單”的觀點。

首先，對MCN機構估值，很難把IP的價值估進去。更重要的原因是，機構與紅人的合約破裂風險很大。

“如果一家企業的核心資產是‘人’，尤其這個‘人’還不是公司的創始人或重要股東，那整個資產就極其不穩定。”另一位文娛領域投資人表示，這是紅人MCN不受資本機構待見的核心原因之一。而另一種帶貨型MCN，如果只是帶貨，沒有品牌效應，也只會被視為一門生意，一般很難融資。

微念能夠融資，不僅因為它手握李子柒品牌，證明了打造螺螄粉、藕粉等爆款產品的能力，還因為開始往上游走，碰供應鏈、建工廠。

但站在李佳佳的視角看，又是另一番景象。“粉絲認的是自己。”吳憲形容，這跟經紀公司和明星之間的關係類似。粉絲們已經把李佳佳和李子柒完全等同了，只會幫著紅人說話。這會讓紅人對自己的重要性失去理性判斷。

除了有認知偏差，兩方矛盾加深，還因為李佳佳自己和微念早期都沒想到，李子柒IP會這麼紅，於是在股權設定上，把內容歸屬在共同持股的子柒文化，而沒有給李佳佳微唸的股權。

等到了後期，李佳佳發現李子柒品牌最大的蛋糕是銷售收入，自己在微念卻沒有話語權。但這時微念融資了，就算李佳佳要股份，“投資人會願意給嗎？創始人會願意給嗎？”馮暉坦言。

千萬粉絲級別紅人和MCN糾紛常有，可鬧上法庭還比較罕見。李子柒和微念之所以難以和解、鬧到法庭，是種必然，因為各自在專業領域做到了頭部，都覺得對方沒有自己不行。

“如果不是微唸的供應鏈做出規模了，可能就妥協了。如果微念能換個內容團隊、換個紅人，取代李佳佳，李佳佳也就妥協了。”馮暉表示，雙方都知道，李子柒IP不可複製，當信任危機出現後，談判自然難上加難。

分崩離析，誰損失更大？

拉鋸三個月後，李子柒和微唸的矛盾終於公開化。一紙訴訟，讓外界開始猜測雙方接下來的關係走向。

“分道揚鑣的可能性更大，現在公司內部人心惶惶。”一位微念員工的態度非常悲觀，他對開菠蘿財經表示，李子柒品牌的雙11市場計劃還在照做，但估計雙11之後就會有裁員的動作。至今，微念未就此事公開發聲。

北京市中銀（南京）律師事務所高階合夥人曹偉從專業角度判斷，李佳佳訴諸法律，表明相關方之間的矛盾是根本性矛盾，後續和解的可能性較小。

不止一位業內人士提到，若分崩離析，勢必是兩敗俱傷。但對哪方的負面影響更大，是外界關心的話題。

先看微念這一方。李子柒品牌的歸屬大機率還是在微念手上，但接下來的運營和資本化都會遇到比較大的阻力。

如果雙方解約，李子柒賬號沒了李佳佳本人的出鏡，賬號粉絲可能會大量流失。馮暉判斷，微念大機率會扶持新人繼續拍，大機率會被罵、流量不好。“微念還是不夠果斷，一般的公司會在發現苗頭時，就開始培養新人了。”

對於李子柒品牌，失去李子柒，核心消費群體會流失、品牌獲客成本會上升，生意肯定受影響，資本也會重估微唸的價值。“劉同明本身不是一個擅長融資的人，在這種情況下，融資難度一定加大了。”馮暉判斷，短時間內，微念會傷筋動骨。

但他強調，只要李子柒IP、品牌、渠道都在微念手上，“分手”對微唸的影響就是有限的，對李佳佳的打擊會更大。

李佳佳大機率是想透過訴訟，博得更多公司控制權、利益分配，但在曹偉看來“難度較大”。據馮暉分析，官司如果贏了，她能分到部分李子柒品牌的權益或微念股權，如果輸了，以後可能就不能使用“李子柒”三個字了。

當然，也不排除，李佳佳是試圖透過起訴達到解約目的。曹偉對此表示，若李佳佳要解除相關協議，需提交微念根本違約的證據，存在一定難度；若李佳佳想要撤銷協議，需提交顯失公平的證據，也存在一定難度。

而一旦雙方解約，曹偉稱，“包括股東在內的相關方，也可以要求李佳佳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

不止一位業內人士提到，李佳佳團隊對官司的結果有一定預判，之所以“鬧到這一步，是已經規劃好下一步了，要麼是打算簽約新公司，要麼是自己吃下整個蛋糕。”徐陳分析，只是，李佳佳和微念都應該知道，李子柒IP本不可複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