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思鄉之情,人皆有之。對於那些常年在外打拼的遊子來說,回故鄉的機會雖然不多,但生活中不經意哪個瞬間,就會勾起對它的思念。本文作者衛茂林先生,老家在煙臺市福山區回裡鎮的遲家村。他離開故鄉也有些年頭了,而最近在重溫老電影《咱們的牛百歲》時,他忽然想起兒時在老家村口廣場上看露天電影的場景,心中深有感觸,便寫下了這篇感想。類似的經歷,相信不少朋友也都有過吧。
以下是正文——
老電影《咱們的牛百歲》是1983年上映的。大概不久之後,我就在老家福山區回裡鎮遲家的村口廣場上,通過露天大白幕看到了它。
那個時候,我還小,只喜歡看熱鬧,記得最清楚的,應該就是“田福砸鍋”那一段了,對其他劇情,則印象不太深刻。
劇情雖然不熟,但此番重溫,劇中的場景卻頗有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我越看越覺親切。接下來就邊重溫電影,邊回憶一下我的老家吧。
鏡頭一開始,是人們在麥田裡揮汗割麥的場景,後來再轉換到打麥場上熱火朝天的忙碌畫面。對於七八十年代在膠東農村長大的孩子來說,這是何等的熟悉?
在記憶中,我們村水庫的西邊是打麥場,村裡唯一一部機械化設備——大脫粒機就放在那裡。麥閒時不怎麼保養,小孩沒事的時候喜歡去推著曲軸咣咣空轉。而麥忙的那段時間,則沒日沒夜地工作,全村每戶一家家地輪換上陣,在脫粒機前鍘掉過長的麥稈,把麥穗源源不斷地送進機器,再把機器脫好的麥粒裝進麻袋,用影片裡的那種小推車推到別處,擇平地晾曬。
機器吐出來的麥秧則由各家在打麥場上用木叉各自分別碼好垛好。麥秧垛是村裡小孩的遊樂場:七手八腳八爬上去打鬧,或者在裡邊掏個洞,捉迷藏,還有玩火把麥秧垛給點了引起全村轟動的……堆久了的麥秧垛裡邊的黴味很重,但是有哪個小孩會在乎呢?那時的農村孩子,不就是在這種放養的環境中摔摔打打長大的嗎,吸收天地之精華,沒有那麼嬌氣——現在年輕的父母應該絕不會允許自己小孩這麼做的。
《咱們的牛百歲》有不少鏡頭都是在膠東鄉村實景拍攝(注:威海橋頭鎮的碑魯村就是取景地之一),很能體現出地方的風光特色。鏡頭中的青山綠水,嘩啦啦的清澈小溪,在那個年代,在膠東鄉村應該是隨處可見的風景了吧。在我記憶中,老家的人們到地裡幹活,不管是去平地還是山嶺上,習慣都說“上山幹活”,不記得誰說過“下地幹活”,這應該也能體現出膠東丘陵的地形特點吧。
影片中的那條小河,讓我想起了姥姥家牟平觀水鎮上寺口村前面的小河,也是山間的石頭小溪,水流潺潺,非常清澈,一路蜿蜒,最後匯入夾河,現在已不復舊貌了。影片中的村莊跟上寺口村也頗有幾分相似,坡上坡下,街巷上鋪的不規則石板,房屋或者豬圈由石頭整整齊齊壘成。村裡的人們,帶著那個時代特有的憨厚笑容,這麼多年還留在我的記憶中。在那個年代,在每一個這樣的或大或小的村莊裡,都或多或少地發生著影片中類似的故事吧。
還讓我感覺有意思的是,影片裡的主要演員雖然來自四面八方,臺詞也是普通話口音,但是臺詞裡依然很有“膠東味”,比方說:“驢糞蛋子表面光”、“我是個精細人”、犁溝的農具,叫“豁子”。能聽出其意的同時,還倍感親切。
在1983年上映時,時代尚在變革之初。對於在村頭廣場看露天電影的觀眾們來說,有很多新鮮事物還難以想象。比如,影片中牛四提到的“將來機器人為我們幹活”,在彼時電視還很稀少的農村,可能聞所未聞。誰曾想到,在將近四十年以後,我們的生活發生瞭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城裡的高科技暫且不說,在農村,至少不必再揮著鐮刀割麥子,不用豁子犁溝,也不用鐵鍁揚糞了。
當然,時代的變化不僅帶來了很多便利,也帶走了一些鄉愁——記得1983年遲家村還有一口跟電影裡相似的水井,供全村人吃水用,而現在廣場和水井早被填平了,墊高的水泥路也取代了幾十年前的石板街道。
說了這麼多,其實就是在思想的同時感慨時代的變化。這部老電影的演職人員可能沒想到,在將近四十年以後,還會有人認認真真地看一遍影片,由衷地感到親切,併發出這麼一長串的囉哩囉嗦的感慨吧!(本文作者:衛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