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羊/文
我喜歡讀王濤先生的山水畫,不是一般的喜歡。
喜歡他山水莽莽蒼蒼之雄偉,沉鬱寧靜之幽深;喜歡他山水豪放恣肆之灑脫,變幻多譎之傳奇。在我心中,他沒有重複的山水作品,卻又讓我們看得到他獨特的個性語言。變,是他山水畫作的特點,也是他國畫追求的目標,更是他作品呈現的結果,還有他藝術人生的堅持。
他不是出生在大山深處,也並非生活在鄉野之地,但他似乎從山林中走來,又常常浸染在他的山水世界裡。他曾經在前人的傳統裡找尋中國山水畫的創作規律,後又在行走的道路中摸索過自己山水畫的創作心得,再後來他不斷用自己的智慧與執著探求著山水畫創作靈感,一路走來,耕耘著,收穫著。
王濤是極具浪漫思想色彩的人。他特立獨行,崇尚自然,剛直不阿,天真爛漫。他的生命裡常常淡化柴米油鹽的瑣碎,充滿著詩和遠方的追求。所以純粹的畫家氣質使他的作品淡出政治,遠離市俗,順應心靈,返璞歸真。這可能也是畫家最難能可貴的素質及天分。當然,一個畫家的日漸成熟離不開與眾不同的人生經歷和思想積澱。
30多歲時,王濤曾有畫百幅仿古山水的經歷,那是別人給他訂的貨,初衷是緣於生計,但終究還是成於藝術。畢竟那些畫作的高度傳神,使他有了很好的收成,四五十年前的商品畫流通本就不易,他成了大家心目中令人仰視的“王先生”。
王濤的才華得到當時的南藝院長賞識不久,他便很快走出了原來的圈層,踏上中國畫創作的不歸之途,他的作品面貌也有了重大的變化。他作畫師古人又不拘泥於古人法度,追求獨立創作和畫家的主體性,不斷樹立自己的個性形象,漸漸形成了自己的繪畫語言。
王濤山水畫作品的冷逸風格為眾人所知。在他48歲那年開始創作的《廣陵勝概》長卷之後,他的山水畫作,無論是意境還是形式,都達到了一個新高度。可他仍不滿足,依然堅持不懈苦練基本功,走進大自然,以自然為尊,與大師相伴,石濤、石溪、揚州八怪、黃賓虹、黃秋園等名家特點了然於胸,再加上他紮實的書法功底,他的山水畫作不斷推陳出新。
繪畫的形式與山水的程式,都建立在一定的技術基礎上,所以,王濤從宋元山水畫及之後各大名家的作品中得到的至關重要的影響,不僅僅豐富了他的藝術認知,更使他溯本求源、力爭上游的態度得以落地,理所當然成全了他藝術的高度。從生命的客觀狀態來講,這個時期,他工作的異動、逐步遂心,家庭的穩定、日漸幸福,使得他也有了更多的機會,翻千重山、行萬里路,看眼中盛景、畫心中美圖。
上世紀90年代初,他舉辦了第一次個人畫展;而直到90年代末,他才出版了第一本個人畫集。曾經踽踽獨行、默默求索的他走進了大眾視野。正如畫冊的序言裡如此寫道:“王濤家鄉的文化傳統與秀麗風光孕育滋養了他。他直率憨樸,才思敏捷,詼諧爛漫,特立獨行,作為藝術家來說,可算是得天獨厚。年輕時,他潛心研究宋、元以來文人畫家的作品,宋人的凝重嚴謹,元人的虛和靈動,他都心摹手追,繼而,鍾情於石濤和尚,遊心於揚州八怪,於古於今,兼收幷蓄,融會貫通。黃子久的蒼潤簡遠,黃賓虹的渾厚華滋,黃秋園的繁富精審,以及石溪的蓊鬱幽深,石濤的水墨淋漓,他都不著痕跡地融入到自己的作品中。他自稱是‘三黃二石手段’,是他對自己畫作極淺白的剖析,也是他對自己藝術才華的一種自信。”
書畫欣賞是一種高級的精神享受,是針對觀賞藝術作品時所產生的心理變化與情緒的反映。涉及比較複雜的心理功能,有情感、理解、聯想、共鳴,並轉化為對書畫藝術及書畫家的評價。王濤個性倔強堅韌,卻又風趣幽默,他熱愛生活,卻又清疏淡逸,為飽學之士,又精金石書法,功力充滿,融會貫通,兼有眾長,上下古今,鹹為己有。他的山水畫涉及面廣,既有大山蒼莽層巒巍峨,還有鄉村田野溪邊村舍;既有群峰疊翠飛瀑成河,也有叢林繽紛四季如歌,在他筆下皆熠熠生輝、別具風格,令人過目難忘、遐思遠久。友人周兄常與我聊起先生的山水畫作,他說先生作品既得廟堂之氣,又含山林之氣,還藏書卷之氣,繪畫功力不同凡響。
豪放與精緻的巧妙融合,線條與塊面的有機結合,水墨韻味與色彩運用的自然滲透,傳統技法的深刻理解,筆墨功夫的獨到呈現,這才使得王濤山水畫美得與眾不同。其實,“美”在大自然都是一種客觀存在,只有眼界不同、視角不同、選擇不同、處理方式不同,呈現結果才會不同,這就是王濤山水畫的個性,不刻板、不做作、不拘束。而王濤山水畫之變,就是思想、技法、意境、構圖、色彩、視野等綜合之變,而不變的是他一直以中國傳統文化理念為根本,描繪著中國特色的山水圖卷。
目前中國山水畫有很多人在“四王”的圈子裡,走不出;又有一些人則是在西方繪畫的框框裡,進不來;還有一些人在自己什麼都不是的自我意識裡,迷失了。任何一種沒有規矩、沒有傳統、沒有生活、沒有基本功的洋框框、土框框、假框框裡的瞎折騰,都不能算創新。
王濤的山水畫之變是創新探索的必然之路。這是一條艱難的路,也是一條必然的路,他更注重在作品本身的物理屬性、創作技法、繪畫意境、精神思想中的探索求新,但依然還是傳統的筆墨紙硯,依然還是中國的文化理念,不背離規矩法度,又不受舊思想束縛,作品自然面貌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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