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文

揚州自古人文薈萃，從古至今來揚州的文人可謂絡繹不絕。文人階層喜歡的“以文會友”，觥籌交錯間的“妙語連珠”，更是引為歷代文壇之佳話。人們稱這樣的集會為“雅集”，有雅人，有雅事，還要有雅興。文人雅集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各個諸侯王招攬門客聚集在一處，議古論今，飲酒談笑，這些場景在《詩經》中就有記載：“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歷史上著名的雅集諸如蘭亭雅集、玉山雅集、西園雅集等。“蘭亭雅集”催生了千古書法名篇《蘭亭序》，“西園雅集”誕生了一大批書法名作；而“玉山雅集”以持續時間長，參與文士多而著稱。

揚州歷史上最著名的雅集活動，莫過於“紅橋修禊”了。關於“紅橋修禊”，人們提及到最多的是發起人王漁洋，抑或是規模最大參與人數最多的組織者盧見曾，其實還有一位發起人孔尚任。

孔尚任是山東曲阜人，孔子的第64代孫，是根正苗紅的孔家人，清初著名的詩人、戲曲作家，世人大多將他與《長生殿》的作者洪昇並稱為“南洪北孔”，他的代表作《桃花扇》與揚州有著十分密切的關係。說道《桃花扇》很多人可能會覺得有些陌生，但若是提到這一句：“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熟悉的感覺一下子就起來了。

《桃花扇》所寫的是明代末年發生在南京的故事，以侯方域、李香君的悲歡離合為主線，展現了明末南京的社會現實。原文中孔尚任將這句話接連用“眼見他”組成了排比短句，把描寫點集中在“樓”上，用緊承相連的“起高樓”、“宴賓客”、“樓塌了”，雄辯地表明瞭荒淫腐化和亡國之間的必然聯繫，有專家說這與《紅樓夢》中的“忽喇喇似大廈將傾”是異曲同工之調。

孔尚任年輕的時候，也是飽讀詩書，可惜多次科舉不中，到了康熙當政的時候，為了和漢人搞好關係，推崇孔孟之道，到曲阜祭孔，孔尚任作為孔子的後人被推舉出來為康熙做解說，用現在的話說，他給康熙做了一次高級的導遊講解。祭孔結束之後，康熙就將孔尚任破格任命為國子監博士。

孔尚任在未仕前，隱居於山東曲阜石門山鎮，完成了《桃花扇》的第一稿，但僅僅只是一些情節梗概。後來步入仕途，在揚州一帶治水時因為才華難以施展，就在揚州登梅花嶺，拜謁史可法的衣冠冢；在南京登燕子磯，暢遊秦淮河，祭明孝陵；此外他還與地方官員、賢士、鄉紳多有交往，在這期間他認識了王士禎等一眾名流，還結識了冒闢疆、石濤、吳園次等眾多明末遺民，對明亡清替的內幕有了深刻認識，這段經歷為他創作《桃花扇》提供了事件、人物、環境等一手素材。

清康熙二十七年，也就是1688年3月3日，孔尚任邀請了24 位名士在瘦西湖畔紅橋暢飲，與宴者縱情山水，歌詠吟唱，有“撲花十里濃花氣，不借笙歌也易醺”的詩句，對當時的風雅情境做了描述。微醉之時，大咖們紛紛揮毫潑墨，落目之處情景交融的快意，手觸之物文思泉湧的酣暢，都使這一次風流雅集成為揚州文壇的佳話。因為參與者籍屬8省，孔尚任稱這次聚會為“八省之會”。

他還在 《紅橋修禊序》中記錄下這段文學雅事：“康熙戊辰春，揚州多雪雨，遊人罕出。至三月三日，天始明媚，士女祓禊者，鹹泛舟紅橋，橋下之水若不勝載焉。子時赴諸君之招，往來逐隊。看兩陽之芳草桃柳，新鮮弄色，禽魚蜂蝶，亦有暢送自得之意。乃知天氣之晴雨，百物之舒鬱系焉。”說的是，三月三天氣很好，揚州的女兒活潑瀟灑、真性真情、踏青泛舟，不聽從腐儒的藏於深閨人不識，不拘泥於拋頭露足的訓誡，而是盡情享受大好春光，釋放心情。

或許是想到自己很尊敬的賢達王士禎曾經在這裡行風雅之舉；亦或許是想起了王士禎的那一句“日午畫船橋下過，衣香人影太匆匆”中描述的因擦肩而過的美好感到的悵然，懷著對王士禎極為崇敬的心情，孔尚任詩興大發，在這次修禊活動寫出了大量佳作，如《三月三日泛舟紅橋修禊》：“楊柳江城日未矄，蘭亭禊事共諸君。酒家只傍橋紅處，詩舫偏迎袖翠群。久客消磨春冉冉，佳辰逗引淚紛紛。撲衣十里濃花氣，不借笙歌也易曛。”

後人甚至根據詩中的“酒家只傍橋紅處”的句子，在原址附近修建了“紅橋茶肆”後來改名為“冶春詩社”，對揚州文壇的發展，城市精神的塑造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