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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電視劇《大秦帝國之崛起》在央視一套播出時,央視紀錄頻道同期排播了一部歷史紀錄片《喋血長平》。在《大秦帝國之崛起》中,主創用將近10集對長平之戰前前後後進行了全方位的表現,佔全劇四分之一的篇幅。

同題同臺對壘,4集系列“劇情紀錄片”《喋血長平》的口碑卻逆襲了。這部預算低廉、群演最多時40人、3天完成外景拍攝的片子,在豆瓣上評分9.2。有一條短評點贊人數很多——“這才叫紀錄片,《大秦帝國之崛起》還不如紀錄片拍得好。”

2020年,電視劇《大秦賦》在央八播出之時,湖南衛視在黃金檔排播了一部紀錄片《中國》(第一季)。這個以人物串起來的中國思想文化簡史,從春秋戰國講起,第四集《一統》正好覆蓋了《大秦賦》的劇情。

直接給電視劇和紀錄片分高下,是網友在表達一種情緒,不能當真。然而,從技術指標與表現形態上來看,紀錄片和電視劇之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我們真要把紀錄片當電視劇來看嗎?

《中國》的審美超越電視劇了嗎?

“歷史類紀錄片用再現表達,全世界都在這麼幹,但我認為依然沒有解決一個問題,你要拍到什麼程度?可能99%電視紀錄片的再現追求,就是一個三流電視劇的審美。我始終認為,紀錄片的再現美學要求是高於電視劇的,甚至要高於絕大多數的電影。

你現在看西方人的歷史類紀錄片,不管是BBC還是Discovery做,或是國家歷史頻道做,它的美學風格還是像電視劇,無非技術更好一點,錢花得更多一點,特效場景做得更壯觀一點。我們講的是‘中國’,那麼用象徵的手法來講述一個更真實的狀態,我覺得我們是做到了,它是高於電視劇的。”

在澎湃新聞一篇名為《紀錄片的審美》的專訪中,《中國》的總導演李東珅侃侃而談。顯然,他對這部作品的品質非常自信。

除了羅攀和梅林茂,紀錄片《中國》還有一張王牌——李東珅。李東珅的團隊曾經拍過兩部高口碑的紀錄片《河西走廊》《重生》。

在這兩部作品中,李東珅都是製片人,這一次他聯合《大國崛起》的撰稿人周豔一起做了導演。《河西走廊》與《重生》的聯合導演王新建、趙啟辰都沒有參與《中國》。

看了4集《中國》,所謂“紀錄片的審美”確實不是一句虛言,但也有些“孤芳自賞”了。儘管《中國》豆瓣尚未出分,然而我認為它很難超過《河西走廊》與《重生》。

“畫面挺美的,拍攝手法不錯,內容單薄無新意,適合小學生或者對中國文化一無所知的人看。”在《中國》的豆瓣主頁上,類似的評論比較集中。如果文字內容跟不上形式創新,那麼難免會淪為一種“PPT美學”。

《中國》的視覺呈現,主要分兩種:一種是實景拍攝,一般是人物在山林之中,攝影與打光都呈現一種油畫的感覺;一種是搭景拍攝,佈景與人物表演象徵意味十足,更接近舞臺劇風格。

總體來看,《中國》的歷史再現,追求的是一種歷史儀式感,更多表現的是當代人的一種浪漫情懷。在觀看過程中,這個紀錄片會讓人聯想起2008年奧運會開幕式中,張藝謀對於中國文化元素的運用,尤其是那個人物版片頭。

李東珅談到這次創作,認為最大的變化是“去劇情化”和“假定性美學”。全片以50格拍攝,所有鏡頭全部放慢一倍速度;道具走極簡主義風格,一座高牆就是一座城池,一扇大門意味著一座宮殿;在第4集中,秦始皇面前的LED屏上甚至出現了驚濤駭浪。

從表現形式來看,《中國》不可謂大膽。它追求的是一種“間離”效果,使用了包括裝置藝術、舞臺劇等不少先鋒藝術表現形態,但裝進去的卻是“平平無奇”的內容。難免給人以“牛刀殺雞”的感喟。

近年來,中國影視行業都追求一種形式創新,在文字上卻原地踏步甚至倒退。我把這種“用精緻的畫面閃瞎你”的視覺搭配文字瘸腿的現象稱之為——美學煽情。美學煽情大行其道,有著複雜的原因,但無疑這是一種能夠以高效率“震懾”住觀眾,讓其為“曠世奇作”打高分的一種手段。

從本質上來講,“美學煽情”與“情感煽情”一樣,都是一種營銷思維,是一種追求破圈的爆款速成方法論。因而,在我看來,紀錄片美學沒有超越電視劇,反而沾染了不少影視劇的陋習。

網紅歷史紀錄片的“致富密碼”

起用明星來“出演”紀錄片,早已蔚然成風。

2019年12月,金鐵木導演的“劇情式歷史紀錄片”《戰國風雲之列國》在騰訊上線。該片的演員陣容有海一天 、於榮光 、鄭則仕、林永健、王勁松、李立群、喻恩泰,基本上每一集都請了一個明星。在《大秦帝國之縱橫》中出演張儀的喻恩泰,在這部紀錄片中飾演了商鞅。

金鐵木是中國歷史紀錄片領域的金字招牌,他的代表作有《復活的軍團》《圓明園》《大明宮》《玄奘之路》《佛國記》《神秘的西夏》……某種程度上來講,《圓明園》《大明宮》透過特效對於歷史建築群的還原,是超越了絕大部分影視劇的。

近年來,金鐵木也在探索網際網路傳播環境下歷史紀錄片的發展路徑。他與B站合作過兩季實驗紀錄片《歷史那些事》,這兩部紀錄片更加符合短影片時代的碎片化傳播,希望“讓紀錄片更小一些、更鮮活一些、更生動一些、更自由一些。”

《戰國風雲之列國》也是一種新的探索。相比起之前的作品,該片的“劇情演繹”多了起來,旁白最大限度進行了壓縮。最終呈現的效果並不是很成功,有豆瓣網友評論道,“可惜了這個陣容,這種嘗試想要結合紀錄片與影視劇二者之長,卻既失去了紀錄片的厚重感,也沒有電視劇那麼強的代入感。”

要說近年來最成功的歷史紀錄片,那自然是《河西走廊》。在豆瓣上,3.8萬人參與給出9.7的分數,與歷史劇最佳《走向共和》《大明王朝1566》打平。

不管是《河西走廊》,還是之後的《重生》,這個團隊應該是歷史紀錄片中最重視形式創新的。

《河西走廊》從美國請來了專門的“風光攝影”,並且邀請希臘著名音樂人雅尼創作主題音樂,這大大提升了這部紀錄片的視聽指數。該片在文字上也非常走心,加上“一帶一路”政策帶來的河西走廊旅遊熱,這部紀錄片被不斷安利,名聲大噪。

《重生》則是一部“理論文獻片”,講述了1921年到1949年28年的黨史,創作時間只有6個月。“如果說《河西走廊》是在大海中學游泳,那麼《重生》就是在溫泉池裡跳水上芭蕾。”導演趙啟辰在創作手記中寫到。《重生》向幾部知名美劇的攝影指導發了一封公開信,最終與《紙牌屋》第三季的攝影指導Martin達成了合作。

作為一部理論文獻片,《重生》並沒有比重大革命歷史劇有更多史料上的突破,但影像確實做得漂亮。豆瓣評分9.0,應該是同類紀錄片中的佼佼者。值得一提的是,它的片尾曲獨闢蹊徑,竟然選了羅大佑創作的一首流行歌——《閃亮的日子》。

9.2分的《喋血長平》走的卻是另外一條道路。“《喋血長平》的創作初衷,既不是要給長平之戰蓋棺定論,也不是要發掘出什麼歷史研究新觀點。我們並不是要寫一篇史學論文,而是要跟普通觀眾們講一個真實的故事,這個故事的名字叫做長平之戰。”導演劉元在豆瓣發文寫到。

《喋血長平》沒有明星,攝影、美術平平無奇,但它真正意義抓住了電視劇的“美學”訣竅——敘事。劉元認為,歷史就是最好的編劇,創作者需要做的只是如何將歷史變成“故事”的方法而已,只要講故事的人用心去講,任何人都能感受到真實歷史的魅力。

除了《喋血長平》,劉元的《生死連》《激變玄武門》口碑都不錯。“‘像拍故事片那樣拍紀錄片’是我現階段能做的,將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自己能有機會‘像拍紀錄片那樣拍故事片’。”劉元寫到。

事實上,《河西走廊》《重生》的導演趙啟辰已經開始逐夢影視圈,他是正在愛奇藝播出的懸疑劇《偵探語錄》的編劇之一,也參與了IP劇《贅婿》的改編工作。

再往前追溯,萬茜的代表作《柳如是》正是出於一部紀錄片導演吳琦之手,這也是一部很有特點的歷史傳記片。

歷史劇的參照系絕非“紀錄片”

有意思的是,在紀錄片越來越像電視劇的同時,電視劇也越來越像紀錄片了。

與經典歷史劇相比,今年播出的《清平樂》《大秦賦》在視覺上足夠“美學煽情”了,但是在戲劇性上卻都差幾口氣。它們絕非粗製濫造,但與好劇依然有距離。

這種“重術輕道”的審美,既與創作環境收緊有關,也與古裝劇的評價體系“民粹化”不無關係。不久前,劉和平發表在《文匯報》上的文章——《從歷史劇的詩性品格出發談一個真問題:正在忽視的歷史劇的本質特徵》談論的就是這個問題。

當輿情傾向於用“歷史真實”去否定“藝術真實”,消費反作用於生產,古裝劇可不變得越來越像紀錄片了?當“歷史真實”成為衡量古裝劇的絕對尺度,那麼就連“紀錄片”質感的電視劇也是漏洞百出的。

當紀錄片越來越像電視劇,電視劇何為?

首先,在美術、攝影這些視覺指標上應該更加精進。“服化道升級”已經不是古裝劇的加分項,而是保分項。既然如此,那麼影視創作者對此多花一些心思也無可厚非。不要為了所謂的接地氣、找網感而走稀奇古怪的“後現代主義”混搭風。

其次,發揮電視劇長篇敘事的藝術魅力,不要捨本求末,在戲劇性、思想性上好好發力。正如劉和平所言,歷史劇的本質屬性是詩性,歷史劇理應追求一種詩性品格。

好的歷史劇不能沒有精神高度。精神高度有賴於發光的主人公,比如《大秦帝國之裂變》裡的商鞅,“極心無二慮,盡公不顧私”;比如《大明王朝1566》裡的海瑞,為民請命直斥皇帝之非。

好的歷史劇得有稠密而高質量的戲劇衝突。比如八爺黨和雍正從頭鬥到尾的《雍正王朝》,比如宮廷朝堂、內外征伐的危機一浪高過一浪的《漢武大帝》。

好的歷史劇還可以用文學性來加持。比如劉恆創作的《少年天子》,主人公福臨沒有雄才大略,也不是精神高標,但他的個體自由被職業身份圈禁的困境,卻縱貫千古,普適人間。

總之,無論是紀錄片還是歷史劇,形式還是為內容服務的。品質的確立、提升和突破,首先要從立意和劇本抓起,然後是精美的視聽語言和生動鮮活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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