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動物都有感受系統和反應系統，但人在進化的歷史中還形成了第三種系統——符號系統。符號是感性材料的抽象化，是一般與個別、一與多的結合，即以一個感性的標記來代表多種事物的普遍意義。一方面，符號是我們認識世界和構造世界的必經途徑；另一方面，它又是把意義固定下來以便使人們理解的前提。符號是人類把握客觀世界的重要方式，它構成人的一切成就，符號文化使人類從自然中分離出來，同時，它又使人類與自然緊密地聯為一體。因此，我們只有把人定義為“符號的動物”以代替“理性的動物”，才能指出人的獨特之處。

符號化的思維和符號代的行為是人類生活中最富於代表性的特徵，並且人類文化的全部發展都依賴於這一條件，這一點是無可爭辯的。

人的生活世界不單純是一個物理宇宙，更是一個文化宇宙。語言、神話、藝術、宗教、歷史、科學等構成了人的文化世界的經緯。把它們關聯起來的不是理性、權力意志、經濟本能、性本能或信仰、而是人的符號化能力。正是由於擁有這種能力，人才創造出一個唯有人才擁有的文化世界，各種文化形式也就是符號形式，都是人的符號化思維或符號化行為的產物。

由於符號相對獨立於物理或感性材料，所以透過符號，人就可以不拘泥於他所遭遇的具體的事實世界或周圍環境，而朝向可能世界進發或建立起他自己的意義世界。在建立這樣一個世界的過程中，人的自由也才充分地展示了出來。舉例來說，現實中決不存在絕對不受任何外力影響的自由運動物體，但正是透過假定這樣一種理想的運動環境，伽利略發現了偉大的慣性定律。由此可見，透過運用獨立於事實的符號即抽象概念或理論，人類超越了現實的界限，使其思想不斷向前邁進。動物是在狂風暴雨的天氣中直接感到恐懼，而人無需經驗狂風暴雨，僅透過語言意義的理解就可以。例如，看一篇寫狂風暴雨的小說就可以產生恐懼感。

作為一種符號形式，神話比人類文化的其他形式都更為本源，它是人類整合其世界經驗或對世界做出解釋和理解的最早嘗試，藝術﹑文學﹑法律或科學的起源要歸於神話，它們全部寓於神話意識直接﹑無區別的統一體中，神話是人類的初級文化形態。

神話形式是人類精神的早期符號形式，科學較高階的符號形式，而語言則是把神話與科學聯絡起來的符號形式。由人的主動性產生符號形式，並在各種符號形式之間構成一種功能的統一，形成完整的文化哲學體系。完整的文化哲學體系包括語言、伸話、宗教與信仰、科學、藝術、歷史等各種形式。各種文化的形式構成文化系統。

以上內容編緝整理於卡西爾的《人論》一書

恩斯特·卡西爾（1974—1945），德國哲學家，新康德主義馬堡學派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文化哲學創始人。曾任漢堡大學哲學教授。他有猶太血統，在希特勒上臺前夕離開了德國，先在瑞典哥特堡大學，後到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