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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28日,緬甸執政黨全國民主聯盟的支持者乘木船在仰光河舉行競選集會。

百年難得一見的新型冠狀病毒仍在全球燃燒,當緬甸中央和地方政府與人民共同攜手忙於抗疫之際,緬甸西海岸的若開邦卻處於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政府機關的公權力受到叛軍的挑戰,前往當地平定動亂的政府軍不斷受到打擊,官員被阿拉幹軍擄走或是殺害的的事件不少,若開邦北部及緬甸西北欽邦百力瓦鎮的人民們在忙於逃離戰火,對他們而言,戰火對生命的威脅遠大於新冠病毒所帶來的危險。

2020年11月8日,緬甸仰光,本屆緬甸大選迎來了最後一個投票日,民眾在投票站外排起長隊等待參與投票。

自疫情爆發以來,緬甸政府軍和各地區的民兵團達成停火協議,唯有在若開邦政府軍與阿拉幹軍(簡稱AA)不但沒有協商停火,戰火日趨猛烈,而從去年開始,若開北部地區的軍事衝突已經成為緬甸各媒體的每日必報的新聞之一。

若開邦位置圖

至今若開邦境內雖然有傳出一兩起新冠病例,但疫情對當地的傷害遠遠不及戰火帶來的傷害。據報道,自2018年12月至今年7月已經有260名無辜百姓因為受到戰火波及而身亡、受傷人數也已經達到565名之多,相信後續還會增加。根據緬甸媒體最新統計,若開邦境內為了避開戰火而逃離家園的若開難民已經達到20萬人之多,鄰近若開邦北部的欽邦百力瓦內也有將近六千多名的欽族難民。

羅興亞人

長期的動盪與貧窮使得若開青年只能往外漂

若開邦

自古以來世世代代居住在若開邦內的若開族、其他少數族群、印度裔和信奉伊斯蘭教的族群等,同樣受到戰火的波及,被迫逃離家園的事實卻被忽略淡化。尤其是居住在若開邦北部的若開族,自英國殖民時期至今飽受戰亂之苦,殖民時期有英國扶植的V部隊的騷擾,獨立後有阿拉幹聖戰和緬甸政府軍的衝突,使得區域內動盪不安。近期又因為阿拉幹羅興亞救世軍與羅興亞族(緬甸和若開人稱他們為邦格力)的問題不得安寧。

若開山脈位置圖

在“緬軍之父”吳奈溫統治緬甸時期,為圍堵各個邦省的分裂勢力往外擴散,刻意阻斷各邦省之間的通道。被若開山脈隔絕於孟加拉灣旁的若開邦,原本就因地理位置的關係,對外交通很不方便,在被刻意忽略交通建設的情況下,道路更加崎嶇艱困,至今若開邦部分地區的陸路交通依然處於艱難的狀況,只能靠水路和不普及的空中運輸才能與外界接觸。交通的不便使若開邦加倍受到孤立無援,造成了天然資源豐富的若開邦在基礎建設、教育及經濟等各方面遠遠不如其他地區,更淪為緬甸境內最貧窮的地區之一。

這樣的環境對居住在若開邦,尤其是北部地區的若開青年們來說,繼續留在境內是不可能改變眼前潦倒的人生。為了脫離艱難的大多數青年們只好離鄉背井往外漂,一些人遷移到都市謀求安定的生活,也有的則遠走他鄉跑到日本、馬來西亞、新加坡、中國等地謀生。

羅興亞人

即便是漂到國外,因為受限於自身的教育程度及語言能力,多數的人只能靠苦力賺取微薄的收入,生活依舊很艱辛。

緬北

歷來的資源分配不均,造就了民族激進份子

17世紀末若開王朝被貢榜王朝(緬甸族為主的朝代)滅亡至今已經200多年,期間雖然經歷過英國殖民100多年,若開被併入緬甸的過往歷史恩怨,依舊存在於部分若開人民的心中,尤其在若開王朝滅亡之後,他們的生活每況愈下,長久以來中央政府的資源分配不均、基礎建設的落後與貧窮生活讓他們有著被剝奪感,特別懷念若開王朝的繁榮。

另一方面,他們始終對緬甸族為核心的中央政府抱持著懷疑的態度。自緬甸獨立以來,若開邦內要求獨立或是自治的聲浪不曾間斷過,早期在吳奈溫政府時期有若開人民獨立軍(AIA )和若開人民解放黨(ALP)對抗緬甸政府,均被強力消除。接下來的軍政府時期,若開人民期待的自治權依舊無法實現。

至今民選的全民盟政府也無法滿足他們的期待。在2015年全國性的大選當中,若開本土的政黨在中央和地方一共拿下了45席,成為全國第三大黨,原本期待這樣的選舉成果,將為若開邦地方政府的人事安排帶來改革。

結果,若開國民黨籍的議員非但沒有機會進入權力核心,連若開部長的職位都沒有爭取到,最後若開部長一職,竟是由中央欽點的若開邦全民盟黨出任。這樣的安排不但讓地方勢力反彈,同時讓部分若開人民對全民盟所喊出的“建設若開邦的和平與經濟發展”口號失去信心,不再寄希望於透過政治手段改革若開邦受到的長期不公平待遇。

在這樣的情勢與歷史積怨下,阿拉幹軍找到了成長茁壯的基點。他們向若開人民鼓吹對抗政府的必要性,強調軍事衝突是創造政治談判籌碼的唯一方法,而這樣的說法,也受到不少海內外若開年輕人的認同。

然而現實上緬甸有其考量,不得不把若開邦的統治權牢牢地抓在手中,那就是非法入侵的羅興亞人及阿拉幹羅興亞救世軍的問題。因為一旦放手,若開邦可能會分崩離析而陷入無法挽救的混亂之中。有軍方背景的前總統登盛,在回憶錄中就以“西部國門的懸崖”來形容若開邦的險峻情勢。

邦聯制下的自治:阿拉幹軍以“2020若開夢”號召年輕人

2009年成立的阿拉幹軍,經過短短10來年後,由原本只有26人的軍力快速增加到了7000人之多,他們製造衝突的能力之強,手段也很狡猾,成為緬甸境內最令政府頭痛的一支民族武裝部隊。2020年3月緬甸釋出公告,正式認定阿拉幹軍及其附隨組織阿拉幹聯盟為恐怖組織,意味著短期之內,阿拉幹軍和阿拉幹聯盟在無法參加境內所有和平議題相關會議。另一方面,也可解讀為緬甸政府支援軍方在若開邦境內反擊阿拉幹軍的軍事行動。

第三次英緬戰爭

至今,阿拉幹軍總部依舊設在距離若開邦1000多公里的克欽邦萊莎。萊莎位於中緬邊境,臨近中國雲南省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屬於克欽獨立軍的管轄區。這個地方一度被稱為緬甸反政府武裝部隊的“搖籃”,近年來克欽獨立軍在此就訓出多支不同族群的民族武裝部隊,例如阿拉幹軍就是其培訓出來的“後起之秀”。

緬北

阿拉幹軍的兩位創辦人都很年輕,老大吞滅奈將軍曾在若開邦實堆大學就讀語言學,他的岳父為現任若開邦議長,副將軍紐吞翁則是一位醫師。年僅40歲左右的兩人在政治方面雖無太多歷練,但與其他民族武裝部隊的傳統領導人相比,他們懂得運用現代科技和社交媒體來作戰、宣傳。他們不斷向若開人民宣傳“若開藍圖”,談論若開邦的自治遠景。

緬甸

他們同時成立了“若開聯盟”,負責招募人員、募集資金,阿拉幹軍則繼續專注在新兵訓練與軍事行動。他們的最終目標是“2020若開之夢”,也就是以武裝衝突當作籌碼,在2020年爭取若開自治權。

值得注意的是,他們所要求的自治權是邦聯制下的自治權,並非聯邦制下的自治,這樣的自治權與獨立出去沒有太大差別,而可以肯定的是,緬甸是不可能答應這樣的訴求。

緬甸政府軍

混亂不安的若開邦

在萊莎完成軍事訓練後,軍力不到100人的阿拉幹軍開始前往若開北部出征,初期他們在欽邦百力瓦山區、印度邊境和孟加拉邊境等地區紮營訓練新兵。

若開邦地圖,深褐色靠近孟加拉國的地區為羅興亞人聚居區,也是這次暴亂的發生地

起初阿拉幹軍與政府軍間的衝突只是小打小鬧的程度,直到2017年羅興亞難民事件爆發後,因受到國際團體的監視,政府軍在當地不敢輕舉妄動,讓阿拉幹軍開始趁機作亂。他們不僅在若開境內作亂,先前也與克欽獨立軍、撣邦的德昂人民解放軍、果敢的MNDAA結盟成北方聯盟,同時期也在撣邦北部地區作亂,挑釁的行為已達到緬甸軍和政府能容忍的極限。

若開軍的軍裝標識

2019年8月期間,北方聯盟用炮彈攻擊、炸燬北撣邦聯外公路上的重要橋樑Gotteik(非鐵路用Gotteik橋),除此之外還用無人機攻擊緬甸軍的營區,更在滇緬公路上攻擊燒燬民用車輛,造成北撣邦的幾個重要城鎮人心惶惶、商業停擺。

若開軍營

為了平定北撣邦的動亂,緬甸軍除了在北撣邦地區強力掃蕩,也與除阿拉幹軍以外的其他三支武裝部隊商談停火,把火力集中移往若開邦。而為了全力對付阿拉幹軍,緬甸軍在若開邦內動用了陸、海、空軍隊。

若開軍生活場地

但阿拉幹軍的軍火能力比預期強大,且勢力已滲透民間,認同阿拉幹軍理念的村民們,透過各種方式協助阿拉幹軍,政府軍慘遭突襲造成人員傷亡和物資的損失。因此為防止此類事件一再發生,政府切斷了若開北部部分地區的網路通訊,對每一個村落做出地毯式清查,害怕受到牽連的百姓們只好逃離家園。

若開軍

不僅如此,為了避免村民受到流彈波及,軍方主動要求村民清場遷移到安全之地,造成當地經濟活動停擺,人民們的基本生活都有了困難。

若開軍士兵宿舍

若開邦北部陷入無政府狀態

政府軍在若開邦的行動並沒有因疫情而暫停,戰火更從鄉村地區蔓延到市區。

在軍事方面,阿拉幹軍卯足全力製造衝突,緬甸軍方的車隊或增援物資的車隊,就一再被阿拉幹軍於途中襲擊,不僅如此,阿拉幹軍還把攻擊現場影片上傳到媒體宣揚。今年6月,更有政府軍官員在繃那郡市被阿拉幹軍刺殺,造成軍方人員不敢單獨外出。這段期間內商業發達的實堆市一間銀行,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四名搶匪搬走1.8億的緬幣,這筆被搶走的1.8億現鈔不是一件很容易搬運藏匿的贓物,為何無法破案也很難讓當地人不去聯想搶匪的背景。

類似治安敗壞的事件在若開當地層出不窮,使得當地人民除了要面對阿拉幹軍所製造的衝突,也對政府執法能力失去信心,更怪罪維護治安的警察的態度不夠極積。

除了若開邦北部陷入無政府狀態之外,臨近若開邦北部的欽邦百力瓦地區也被無辜牽連受害。阿拉幹軍在當地帶來的種種動亂,開始讓百力瓦的欽族居民們仇視起同樣居住在百力瓦區內的若開百姓們,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可能造成當地不同民族之間的另一波衝突。

如今2020年已邁入第四季度,阿拉幹軍向若開人民宣揚的“2020若開之夢”尚未看到任何的可行性。這個無法實現的美夢,讓若開邦北部陷入空前的混亂之中,不斷增加的難民人口已讓難民營不堪負荷。

如此動盪混亂的情勢對若開人民而言是美夢成真前過度期的現象?還是一再迴圈的夢魘?這有待時間來證明,但以歷史經驗來判斷極有可能是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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