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介子平畫畫, 是從他的詩集折封上, 寥寥數筆,勾勒出一個炸眉沉目的介子平。特徵抓得那個準,筆墨取捨得那個吝,不是光憑愛好就能有得功力。看到他新出的《褪色的記憶——連環畫》,才知道,他的這筆畫,竟是從連環畫當摹本學起的。
我也曾有過類似經歷,正如書的扉頁上題寫的那句,“所有童年的記憶,童年所有的記憶。”連環畫是我們文化接觸的小道便門。連環畫,我們叫小人書。我喜歡畫畫,最早也是翻著小人書受到誘惑的。那時,家裡沒有小人書,隔壁院的毛旦家裡條件好,小人書多,那些小人書,大多是我拿臘筆水彩著色的。
上小學後,我自己也買到小人書,攢多了,與院鄰旦娃合夥組成一套套的書,在他家抽屜能放滿。16本一套的《水滸》,清秀,60本一套的《三國》,深沉,還有一套《西遊記》,飄逸,當時,都是自己珍愛的。為了繼續買小人書,放假了,還將這些藏書揹出去,在北門口轉角樓前,擺書攤,一分錢看一本。邊擺攤,邊看。三大名著的主要情節,就是這樣,同那些線條形象一起收藏進來的。
對解放前的連環畫,當時,只知道有個“三毛”,到上世紀九十年代,我才知道,上海曾有過很為轟動的《點石齋畫報》,用漫畫體來報新聞軼事。一次,我到太原,在介子平的書架上見到了它的模樣,很是喜歡。上面的一些生活細節,提供出的是那個時代的氣味,我的長篇小說《天穿》裡,敝篷馬車逛街兜風的情節,就是從那兒受啟示生髮來的。也就從那個時候起,我才瞭解到介子平的資料收集既有眼光,又確實有他的地利之便。
我重新喜歡連環畫,那是從〈楓〉開始的,經過十年浩劫的文化禁錮,人們開始尋求文化復甦。那個階段,〈連環畫報〉上刊登了叫人耳目一新的連環畫〈楓〉,內容、作者我很熟悉,可是畫家畫面處理,新穎而富於衝擊力,完全與〈楓〉的藝術氣質相似。當時,還有一冊描寫知識分子命運的〈人到中年〉,也是看得入痴如醉。那一段,〈連環畫報〉期期讀。現在從介子平的書上看到那幾幅選頁,親切依舊。不過,回想起來,那已經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小人書,而是連環畫形式的大人書了。
介子平的這本書,讀著,會由許多的敏感點勾引起記憶深處。
小學時期,〈中國少年報〉連載的漫畫〈小虎子〉,每期報紙到了,必是先看的。相信同齡人中很多人都有記憶。還有,從解放前直到五六年年代還在流行的 “拉洋片”,那洋片裡也有一組組傳奇故事,〈呼延慶打擂〉〈楊家將〉等,似乎也該算在連環裡的範圍之內。這些,真希望介子平再版時能增加進去。
這本書,從色調,裝幀,到版式,見出介子平美學眼光,既有現代元素,又與連環畫的神態相近,看來賞心悅目。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封面,封底,及扉頁上選的那幾個連環畫曾經出現的形象,是我兒時記憶中永不褪色的。豈止不褪色,今日一見,更精神更精緻了,過癮過癮!
作者簡介:
毛守仁,1949年生於太原。畢業於西北大學文藝學碩士研究生班。先後在《當代》、《莽原》《飛天》、《灕江》及《清明》等文學刊物發表中短篇小說一百多萬字,入選《全國短篇小說選》[人民文學社],《山西短篇小說選》,山西省作家協會等單位分別於1991年1997年兩次召開了《毛守仁作品討論會》,1981年加入山西作家協會,1991年出席全國青年業餘創作大會,1997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現為山西省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2001年被評為國家一級作家。出版有小說集《下河灘的女人》、《抬山》[北嶽社],散文集《大河血性》[百花社],長篇小說《天穿》[作家社],《北腔》[北京十月文藝]。作品獲山西省第一屆和第三屆趙樹理文學獎,並獲莊重文學獎優秀獎和山西文學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