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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發發說,她有個同學,從高中起就立志只嫁有錢人,並且說到做到,班上不少男生追求她,她通通不為所動,一心只想好好讀書,待價而沽。

這讓我想起小莊,一個成長在向陽巷,卻早開心智的姑娘。

小莊的父母,跟大多數貧賤夫妻一樣,總有吵不完的柴米油鹽。

爸爸怨恨媽媽不懂體貼,媽媽怨恨爸爸不會賺錢,一個粗魯莽撞的丈夫,和一個刻薄尖銳的妻子,總有一種特殊的本領,讓家在一息之間變成戰場,轟隆隆地對著彼此開炮。

生於斯、長於斯的小莊,天然帶著幾分對凡塵俗世的恨。

她不愛說話,眉間噙著幾條熨不平的皺紋,嘴唇很薄,眼神很冷。

對於爸媽的爭吵,她似乎早看淡了。

偶爾他們會在午飯時間吵架,媽媽太過戀戰,以至忘了做飯。

小莊放學回來,看一眼一片狼藉的家,就什麼都明白。她不怨不怒,一言不發,一頭鑽進廚房裡,乒乒乓乓就炒出了兩個菜,獨自坐在桌子前吞嚥起來。

向陽巷的大人們都說,小莊這姑娘的心思真深沉,一點不像個十來歲的孩子。

她的確不像十來歲的姑娘。十來歲的我們,正是愛玩、愛鬧、愛笑的年齡,穿鬆糕鞋、闊腿褲,買花裡胡哨的髮卡。可小莊不是,她對穿衣打扮都沒有興趣,所有的精力,都用來讀書。

別人玩耍,她在學習,別人戀愛,她在學習,別人睡覺,她還在學習。

她有許多學習的獨門秘籍,比如把單詞寫在小紙條上,隨手塞進口袋裡,上廁所的時候翻閱。又比如早上晨練時,一邊小跑一邊背課文……

這些方法都很管用,卻也令她越發特立獨行,站在學生堆裡,像一隻吞食生肉的怪物。

學生時代,大家都對好學生懷有一股天然敵意。

酸酸的,醋醋的,即便人人都渴望一份好成績,但嘴上一定會落下幾句對乖乖女的奚落。

小莊因為她的過分刻苦,不得不忍受同學的孤立排擠。

她們笑她“虎姑婆”,說她身上有股酸臭味,搞不好頭髮裡爬滿蝨子;說她的鞋子大得像棺材,走起路來踢踢踏踏,樓板都震垮……

有一回,她們還在她白色的校服衣背後,用刺眼的紅色簽字筆,寫了一個大大的“死”字。

我不知道獨自端著一盆泡泡水,一遍一遍搓洗校服的小莊,那一刻內心在想什麼。或許正是這些一場場獨自吞嚥的孤獨,在她身體裡積蓄了刺骨的力量,令她來日裡的每一步,都走得無比堅硬而正確。

02

順理成章地,小莊考上了大學。

錄取通知書送到那天,爸媽罕見地擁抱在一起,還分別親了親她的臉蛋。

對於即將到來的離別,小莊沒有什麼戀戀不捨,相反,她恨不得早一點,再早一點,離開這個充滿爭吵和貧窮記憶的小巷。

她只收拾了幾件日常衣裳,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就獨自北上了。

去北京,一座名為首都的城市。

那幾年裡,我再沒見過小莊,只知道她拿獎學金了,又拿獎學金了,代表學院參加比賽,拿獎,又拿獎,大四那年,小莊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決定考研。

那一年,小莊哥哥談了幾年的女朋友,正式來家裡商談彩禮。

女方家裡開口就是十萬,小莊家根本拿不出,更別提在這城市裡買房……

可是,不給彩禮,姑娘就要跑了。

於是,父母便跟小莊商量:“念這麼多書,像樣了,家裡的條件最多隻能負擔你到這兒了,去找份工作吧,就當爸媽求你了,給你哥攢點彩禮,給家裡續個香火吧……”

後來,我時常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前,想起當時的小莊。

我想,如若是我,在現實和家人的夾擊下,大機率是會妥協的。

貧窮帶給人的最壞副作用,便是短視。

缺衣少食的人,藍圖裡不該談及後天,因為他的唯一當務之急,是確保明天不會餓死。

讀研很好,可是讀研需要錢,更需要時間。三年,我不確定這個家能不能等,更不確定三年裡會有多少不穩定因素,多少前擊後伏、哭窮賣慘。

我從來不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最擅於的,就是用妥協換取安寧。

更何況,母親連“求求你”這種話都說出口了……

在這樣的夾擊下,腦袋裡的那根弦,只要稍微一鬆,就徹底崩壞了。

畢竟,她也不過是個22歲的姑娘。22歲,拿得住什麼大主意呢?

可是小莊拿住了,以一種幾近鐵石心腸的姿態,奔上了她的考研之路。她換了手機號碼,不再接收來自父母的呼天搶地,就連哥哥都拉進了黑名單。

她幾乎跟那個家斷絕了聯絡,除了,每個月,往父親卡上打回500塊錢。

直至今天,也沒人知道,在完全沒有家人的支援下,小莊是怎麼在寸土寸金、物價極高的北京生存下來,並且每月往家裡匯一筆錢的。

若干年後,當我走在北京的街道上,感受北方的寒冬和冷冽,看路上的行人一個個行色匆匆,把手插進口袋面無表情地走向一個又一個路口,他們的頭頂是一排排光了枝椏的樹……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小莊,獨在異鄉的那些年,她該是多麼地孤獨啊!

03

我後來跟朋友聊起,人這一生要走的路,很大一部分,是從出發就註定好的。

就像發發說的那個一心只想嫁有錢人的女同學。

高中,同齡人還只會捧著言情小說傻樂,連錢是什麼玩意都不知道,又談何嫁有錢人呢。

可有些人就是知道。她們的成熟,遠比同齡人來得更早,心智也時常伴隨不合年齡的堅忍。

她們可以坐在教室一整天,只為攻克一道數學題。可以無止盡地忍受他人的嘲諷、譏笑、捉弄,拒絕無數鑲金帶銀、包糖裹蜜的誘惑,只為抵達真正想去的地方。

那漫長的路程中,又需要怎樣的忍耐和毅力?

小莊就是這麼一個極其堅韌的人,她人生的每一步,都無比精準地踏在正確的節拍上。考研,找工作,隨即在二十九歲,事業小成這一年,找了一個家世清白、性格溫良的男人結婚生子。

我見過那男人一回。在北京。

小莊請我吃飯,帶上了老公和孩子。一個斯斯文文戴眼鏡的男人,話不多,卻又很周到,一頓飯替我們斟了幾回茶,我們聊天,他就安靜地聽著,時不時哄一鬨身邊的小女兒。

小莊說,她和丈夫都是彼此的初戀。

我猜也是,這樣的女孩,人生就像一道經過精準計算的方程式。她不能錯,也不會錯,即便是在最易神魂顛倒的感情問題上,也不會迷失心智。

一看就是良配,一看即是良緣,小莊,向陽巷裡走出來的小莊,在無數踏披星戴月俯身潛行的旅程後,終於光明正大地走在了皇城根上,過上了她想要的生活。

更令我暗自驚訝的,是她如今的柔軟。

她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笑眯眯的。

眉間那抹熨不平的皺紋,早已不知去向。她不再冷冰冰了,相反,熱情得令人有點措手不及。她不斷地招呼我吃菜,叫我在北京多玩兩天,帶我去一趟滑雪。

溫暖的,熟絡的,熱情洋溢的。

她給女兒夾菜,嘴裡唸叨著:“燙燙,媽咪呼呼……”,又給丈夫剝了一隻蝦,溫柔地放進他的碗裡,隨即與他饒有默契地相視一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誰又能想到,這樣的小莊,會是那個十幾歲時,獨自坐在向陽巷逼仄狼藉的小房間裡,一口一口把湯飯送進嘴裡,只為活下來,活下來逃離那令人厭惡的一切的女孩呢。

或許,獨在異鄉的漫長歲月裡,她不但一遍遍地練習著生存,還練習著柔軟,練習著愛。

而我果然猜得沒錯。

她給我發了一張女兒的表情包。

“我現在是她的原生家庭了,我希望她能成長在一個好一點的原生家庭裡。”

那一刻,我的鼻尖陡然一酸。

誰說小莊變了呢,這麼多年了,小莊分明還是一點沒變。

她腦袋裡的那根弦,從來從來就沒有放鬆過,絲毫都沒有過。她不是變得溫柔了,而是此時此刻,唯有溫柔,才是正確的。

她選擇的,從來不是溫柔,而是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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