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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惦上高郵鹹鴨蛋,緣於金庸先生的《鹿鼎記》。

《鹿鼎記》第三十回,平西王吳三桂在西南邊陲當著土皇帝,有做大謀反之意。這時候,康熙皇帝為麻痺吳三桂,決定把建寧公主下嫁給吳三桂的公子吳應熊。於是,乾隆派韋小寶為賜婚使,一路護送公主趕赴雲南。到了昆明,吳三桂自然是高接遠迎。自小在揚州妓院長大的韋小寶,聽吳三桂說話中帶有揚州口音,不免心中歡喜,話語中也加重了幾分揚州味兒。吳三桂問道:“韋爵爺是揚州人嗎?”待韋小寶確認後,吳三桂套近乎說:“那就更好了。小王寄籍遼東,原籍揚州高郵,咱們是一家人哪。”而韋小寶心中罵道:“辣塊媽媽,原來你是高郵鹹鴨蛋。揚州出了你這個大漢奸,老子可倒足了大黴啦。”

吳三桂為啥說自己是揚州人呢?吳三桂出生於遼東廣寧前屯衛中後所,是後金的領地。他祖籍高郵,揚州出市區外,下轄高郵、儀徵和寶應,所以,說吳三桂是揚州人也可,是高郵人也對。

把吳三桂比作高郵鹹鴨蛋,一是說明了高郵鹹鴨蛋有名,成為提到高郵的第一反應;二則也不免有些貶斥高郵鹹鴨蛋的意味。高郵人汪曾祺先生在文章中就曾抱怨:“我對異鄉人稱道高郵鴨蛋,是不大高興的,好像我們那窮地方就出鴨蛋似的。”

這高郵鹹鴨蛋多麼有名,從袁枚《隨園食單》的《醃蛋》一則中可見端倪:“醃蛋以高郵為佳,顏色紅而油多。高文端公最喜食之。席間先夾取以敬客。放盤中,總宜切開帶殼,黃白兼用;不可存黃去白,使味不全,油亦走散。”這裡的高文端公指高晉(1707~1778),字昭德,官至文華殿大學士兼吏部尚書、漕運總督,乾隆四十三年去世,諡號“文端”。袁枚跟著高晉在鹽商那兒混吃混喝,長了不少見識。

高郵是水鄉,盛產大麻鴨,是鴨子中的名品。鴨多,所以鴨蛋也多。高郵人善醃鹹鴨蛋,鴨子在水中多吃活食,鴨蛋中有雙黃蛋甚至三黃四黃蛋,成了當地的標籤。

汪曾祺對故鄉充滿感情,人們評價他的小說散文裡充滿水氣,那是因為他從小生活在河邊、湖邊,那濃濃的氤氳氣息一直縈繞不去,跟這大麻鴨應該不無關係。

但汪曾祺先生對袁枚不甚感冒,他寫過一篇小說《金冬心》,罵袁枚是“斯文走狗”,但看了袁枚這條《醃蛋》,感覺很親切。他總結高郵醃蛋的特點是“質細而油多”,這種醃蛋,“蛋白柔嫩,不似別處的發乾、發粉,入口如嚼石灰。油多尤為別處所不及。鴨蛋的吃法,如袁子才所說,帶殼切開,是一種,那是席間待客的辦法。平常食用,一般都是敲破‘空頭’用筷子挖著吃。筷子頭一紮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高郵鹹蛋的黃是通紅的。蘇北有一道名菜,叫做‘硃砂豆腐’,就是用高郵鴨蛋黃炒的豆腐。我在北京吃的鹹鴨蛋,蛋黃是淺黃色的,這叫什麼鹹鴨蛋呢?”語氣中充滿了不屑。吃慣了高郵醃蛋,其他地方的醃蛋真不入他法眼。

袁枚筆下多高官,他是詩壇領袖、“乾隆三大家”之一,與豪門巨賈多有過從,吃請盈門。所以,他的口味難免附和高官,並以此為榮,如《隨園食單》有“尹文端公家風肉”、“蔣侍郎豆腐”、“楊中丞西洋餅”等等。這裡搬出文華殿大學士、吏部尚書高晉,本意是想抬高高郵醃蛋的身價,但當地名產素有口碑,豈用他襯托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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