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疫情還沒結束,國外疫情開始蔓延。看到其他地區的疫情發展情況,網上出現了“抄作業”、“開卷考”這樣的說法。
“最近一次大考,我們手忙腳亂的做題目,都做好了,其他同學照著抄就可以了,結果X國同學完全控制不住手腳,而Y國同學直接睡著了……”
最早,武漢爆發疫情,有網民說“武漢你這個小笨蛋快好起來,33個小朋友都在幫你哦,給你呼呼”。隨後,有人稱呼新冠病毒為“阿冠”,醫院施工有人給施工叉車取暱稱“小黃”、“大紅”……
後來,甚至有很多媒體、權力機構也在迎合這樣的趨勢,比如官媒開直播號召給“小火”、“小雷”施工現場的挖掘機營業打榜。
有人覺得這樣的說法只是開玩笑無傷大雅,聽上去還挺生動有趣的。但也有人認為這樣的表述顯得自鳴得意,反感這樣輕挑和幼稚的表述。
01.別人發起的低幼化——把成年人當作小孩一樣對待1. 低幼化的研究,最早是從父母對孩子開始的。David levy早在1939年討論過度保護的教養方式時,提出了低幼化這個概念。
他將其定義為:超出兒童成長髮展階段的屬於童年時期的特定照顧教養活動過程。簡單來說就是,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但你爸媽還把你當成小孩一樣對待。
這樣的父母以低幼化的方式對待孩子時,會感到自己權力關係上處於優勢。Ta們並不把孩子放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管孩子讓ta們感到高人一等。
有些具有自戀傾向的父母會把孩子看成是自己的延伸。當孩子要長大成人,這就意味著ta的獨立性會威脅到本來的權力高低關係。
因此,父母就會用低幼化的方法,以不恰當的方式替孩子做事,在孩子學習新事物的時候讓ta感到無能,破壞這種獨立性。
具體來講,低幼化有三種典型方式:
1) 不同意:
許多自戀的父母幾乎不同意孩子做出的任何決定,還要求孩子在做每一個決定之前都問過自己。這樣做,無疑是在告訴孩子:你無權做出自己的決定。
2) 干涉:
自戀的父母認為自己有權干涉孩子的私生活。這樣一來,又加深了孩子這樣的信念:我沒有自己的隱私。
3) 過度批評:
這一種方式常常打著“為你好”或幫助你的幌子來破壞你的自信心。向你傳達:只有爸媽才知道什麼最適合你,你自己不知道。
如果情況持續時間很長又很嚴重,可能會對孩子造成這些負面影響:
1) 成年後的孩子常常表現得猶豫不決,ta們不詢問父母的意見好像就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
2) Ta們的自信心和自我價值感也很低,父母嚴厲的評價和行動讓ta們懷疑自己的能力。
3) 孩子可能會想要逃離父母甚至切斷聯絡。
2. 低幼化不止發生在家庭中,社會也會普遍採用低幼化的策略你或許僥倖躲過了自戀型父母,但社會上有一些群體更容易遭受低幼化。
已有研究者指出,低幼化是心理虐待的一種形式,對一個成年人本應有的尊嚴和福祉都構成了巨大的阻礙。
研究發現,在很多養老服務機構,老年人受到的護理服務包括了很多低幼化的形式。比如:關禁閉、取暱稱、像幼兒園一樣的裝潢、師生學習模式、訓斥、使用玩具等等。
尤其是殘疾人以及患有軀體或認知障礙的人,像是老年痴呆症、自閉症的成年人,都面臨著更嚴重的低幼化。這樣的群體幾乎沒有隱私權、自主權和選擇權,也就意味著成人身份的喪失。
Chelsae R. Huot研究發現,用低幼化語言形容女性會對女性的社會地位造成負面影響。通過把女性稱呼地更為幼小,而更能夠理所當然地要求她們順從。
最明顯的是在廣告領域,將“女人”總是稱呼為“女孩”,會讓人們覺得女性永遠是年輕不成熟的,從過去沒多久的“女生節”以及現在風靡消費市場的“少女感”、“可愛萌系”等詞語就可見一斑。
02.主動選擇的低幼化——自發的孩子氣行為和話語正如開頭提到的,我們在網上能看到非常普遍的低幼化語言表達。當公眾面對嚴肅的、沉重的災難,都在用低幼化的語言,把沒有溫度和感情的東西看作可愛的小孩看待,我們就必須要問:這些人,他們,以及我們,為何主動選擇低幼化的行為?
心理學家Abraham Maslow說過:“成年人自發的孩子氣行為不是天生的問題。“
當這樣的現象成為了一種社會趨勢,一個成年人未能表現出情感或認知上的成熟,可能並不是ta個人的缺陷,正如Chelsae所說:“語言是一種社會現實。”
因此,我們更需要思考的是哪些因素侵蝕了個人成熟的標誌,造成了這樣的社會現實。
1. “消費主義尿布”你肯定看過很多明明不是賣兒童商品卻仍然充滿“童趣”的廣告,可愛的兔子在賣衛生巾,卡通熊推銷中古車等等。
Benjamin Barber在他的著作《消費:市場如何摧毀兒童、低幼化成人、吞噬公民》中認為,消費主義有效地讓成人一直處於孩子的心理狀態,除了讓廣告形象貼近兒童,作為消費者身份,我們隨時都像個小孩,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最初面對疫情時,相信有很多人的反應是:“不能出門?快遞不發?我還怎麼逛街吃飯購物啊?”我們的消費者身份過度發展,公民身份漸漸萎縮。很多學者認為,這是近一個世紀以來消費主義薰陶的成果。
2. “高科技奶嘴”網際網路高科技的蓬勃發展雖然解決了很多不便,但James E.Cote和Gary Cross認為,我們之所以快樂地刷著手機,正是因為手機將低幼化傾向正常化了。
比如,前文提到的父母的干涉你認為是侵犯隱私,但當手機上的社交軟體跳出那些隱私條款時,你可能看都沒看就勾選了同意,交由自己的個人資料用在不知何處。換言之,你自願被剝奪了作為成人應有的隱私權。
快速更新的資訊氾濫,有人可以迅速忘記疫情最初的殘酷,忘記災難面前人類是命運共同體,像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孩子,僅有沾沾自喜而缺乏同理心和反思。
因此,在這樣的社會現實中,人們自然潛移默化地有了低幼的表現:衝動決定高過於深思熟慮,瞬時快感代替了延遲滿足,自戀勝過社交,權利大於責任,當下高於過去和未來。
社會學家Bernadette Atuahene這樣形容低幼化對社會公眾的影響:
低幼化是尊嚴的剝奪,通過讓個體無法識別並尊重自己的理性思考能力,從而限制了ta的獨立自主。
更為嚴重的影響則是去人性化,看不到個體的人性,剝奪了原本定義和維繫公眾之間的社會和情感紐帶。
人都是從嬰幼兒開始成長起來,在我們尚未完全具備獨立行為能力的階段,父母的養育是一種需要也是保護。
當我們長大成人,離開了父母事無鉅細的耳提面命,爸媽的關愛和呵護也讓我們感動和感激。
但我們也希望父母能看到我們和ta們一樣,都是可以為自己負責的大人了。
紀伯倫在《論孩子》一詩中對天下的父母這樣說:
“你們可以給他們以愛,卻不可給他們以思想,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思想。
你們可以蔭庇他們的身體,卻不能廕庇他們的靈魂,
因為他們的靈魂,是住在‘明日’的宅中,那是你們在夢中也不能想見的。
你們是弓,你們的孩子是從弦上發出的生命的箭矢。”
你的父母也許沒有給過你最好的成長教育,但是你至少也可以讓他們認識到,你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與做出人生決定的權利。
同樣的,身為一個強大自由的個體,其實代表我們有能力訴求一個更好的社會環境。在這個社會上,如果人們看待每個人不是像對待孩子一樣,思考每件事的態度也不是用孩子的眼光,不說低幼化的語言,個體之間才有平等和尊重可言。
最後,我們還想說,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你擁有成熟的思想和獨立的人格,你可以拒絕低幼化,抵禦低幼化對你心智和判斷力的侵害,保持對自我和世界批判性的思考和認知,銘記生活中的深刻痛楚和嚴肅意義。
2014. 日劇《明天,媽媽不在(明日、ママがいな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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