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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史東旭 編輯丨孫楊

3月29日,國內某航空公司空姐李文婷收到了北京往返巴黎國際航班任務取消的通知,這已經是她在一個月內收到的第8次航班任務取消通知。

李文婷不知該慶幸還是擔心。雖然現在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爆發,取消執行國際航班任務,也意味著感染和隔離的風險大大降低,但看著工資卡上驟減月薪,李文婷又深感對生計的焦慮。

最近兩個月,因為飛行時間太少,原本每月收入中佔大頭兒的飛行補貼驟減,她在2月份僅收入2000多元,幾乎相當於城市最低工資標準,只能靠“老本”還房貸。在航空公司的一線員工中,李文婷並不是賺得最少的,她身邊的一些同事,有的收入只有三位數。

但在少得可憐的幾次航班任務中,李文婷和身邊的同事還是會有些擔心被感染。除了做好必要的防護外,儘可能減少在航班飛行過程中與乘客的過多接觸,甚至在非不得已的情況下會取消巡艙,即使冒著被投訴的風險,也不打掃飛機上的洗手間,以上種種,李文婷都是為了防止在工作中被感染。

即使在這樣的情形下,國際航班任務被感染和隔離的風險還是存在的,李文婷的同事在執行國際航班任務時,就遇到過乘客在登機前吃退燒藥,在飛行過程中不斷乾咳的情況。回國後,乘客被確診,她的同事也被隔離了。

以下為空姐李文婷的口述:

一個月內只執飛了一次

3月29日,我執行了北京往返昆明的航班任務,來回總共7個小時。這是我在剛剛過去的3月份,執行的唯一一次航班任務。

就在同一天,原定於4月2日凌晨從北京前往法國巴黎的航班任務,也因此前民航局釋出的“國內每家航空公司經營至任一國家的航線只能保留1條”的通知而取消,由公司所在的另一城市的同事們負責。這是我在一個月內第8次被取消航班任務。

上一次執行航班任務是在2月29日,從北京往返泰國,回到北京後,我在公司的酒店被隔離了14天,幸好沒有被感染,可以繼續工作。但接下來,公司的執行部門為我安排的航班任務都是,安排一班,緊接著就會因故取消一班,總共有7次,分別是一次取消泰國的國際航班任務和6次昆明、長沙等國內航班任務。雖然同事沒有告訴我航班取消的原因,但據我所知應該是乘客數量少、航班相應縮減的緣故。

和我同住在公司宿舍的另一位乘務員似乎就更慘了,公司甚至在過去的一個內都沒有給她排班,所以也就談不上取消航班任務了。在疫情期間,我的很多同事都處於這樣的狀態之中。

與國內航班任務相比,我更願意執行國際航班任務,國際航班任務雖然時間長比較熬人,但於我而言也有方便之處。我是一個不願意化妝和梳頭髮的人,國內雖然飛行時間短,但飛行一次就要化一次妝、梳一次頭髮,有些麻煩。同樣的飛行時長下,執行國際航班顯然要省事得多。但就目前的疫情形勢而言,相比於國內航班,國際航班任務的風險更大一些。

乘客登機前吃退燒藥 飛機上乾咳嚇壞乘務員

國外大面積爆發新冠肺炎疫情後,執行國際航班的乘務員成了感染風險大的高危職業。我身邊的一些同事也因在執行航班任務時,與感染肺炎疫情的確診患者接觸後,甚至都沒有飛回北京,在大連經停時在當地就已經被隔離了。而這次公司取消我在4月2日前往巴黎的國際航班任務,我有一絲慶幸,這至少解除了我被感染的風險。

在沒有航班任務時,按照公司要求,我只能待在公司的宿舍裡,即使去超市買東西,也要向主管領導申請報告。前幾天,我在公司的宿舍內查寢時,聽一位同事說,那位在大連被隔離的同事所在航班,有4位乘客在上飛機前吃了退燒藥,在飛行過程中,還不斷出現乾咳的狀況,航班到達大連後,這4位乘客經過核酸檢測後確診感染。

疫情期間按照要求,乘客在飛機上是不允許隨意串座的,但這4位感染乘客的鄰座乘客就向乘務員提出要求希望更換座位,原因是在等候登機時,有人看見這4為乘客疑似吃了退燒藥,並且乾咳的狀況也著實讓人感到害怕,我的同事也被嚇得瑟瑟發抖。但作為乘務員,有些責任又不能推卸。

在1月23日武漢封城時,我在執行飛往瑞士的國際航班任務,相比於現在,那時國外還未爆發肺炎疫情,但在機場,我還是花高價買了國內緊缺的口罩和洗手液,回到北京後給在老家的父母郵寄回去。

2月27日,我在執行北京飛往泰國的航班任務後,公司要求我們只能待在當地的酒店不允許外出,防止出現感染新冠肺炎的情況。國外疫情大面積爆發後,我所在航空公司的很多航班多數情況下都是空著出去,滿載乘客再返回國內。

國內疫情爆發初期,因為資源緊缺,我所在的航空公司為我們準備的防護措施並不好,有時每個航班只有一兩個N95口罩,那時的防護服和護目鏡都是我自己花錢買。和一些防護措施做得非常好的乘客相比,我和同事們的防護措施顯得很弱,讓我感覺到有一點心寒。到後期時,公司的防護措施才慢慢好起來。

那時,乘客們在飛行過程中看起來也很警惕,和身邊的人儘量避免交流,也包括乘務員,感覺乘客們不想和任何人多說一句話。即使飛機上發放礦泉水和餐食,很多人也都不會食用。最近一次執行航班任務,很多乘客才開始摘下口罩食用飛機上的餐食。

一般情況下,客艙服務結束後,在乘客沒有按呼喚鈴的情況下,我和其他乘務員都是待在小廚房的空間裡,減少巡艙頻率。有時在乘務長沒有硬性要求的情況下,冒著被投訴的風險,也儘量不打掃飛機上的洗手間。總之,都是為了防止在工作中被感染。

前幾天從重慶飛回北京的航班上,乘客需要用手機掃描健康碼和填寫入京登記表格,但很多乘客都是進京務工人員,使用的不是智慧手機,根本無法掃碼。而在手動填寫表格時,一些人也不會寫字,只能由我問一句再填寫一句,在填寫過程中,和很多人都是近距離地溝通,有的人說急了,鼻子還會從口罩中露出來,現在雖然國內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但還是擔心被感染的可能。

月薪驟減,有人只有三位數

我在沒有畢業前,就已經進入了目前所工作的這家航空公司實習,畢業後也順利留在了公司,目前已經工作了3年多時間。我們的月收入由基本工資和績效組成。

基本工資的標準大約2300元左右,加上交通補助的幾百元,每月基本2500元左右。扣除社保、公積金、水電和房租後(租住在公司安排的員工宿舍,每月只有幾百元的租金),所剩無幾。

績效是我們每月收入的主要部分,這部分是按照執行航班任務的飛行時長髮放的。疫情前,我每個月都要飛80至90個小時左右,普通乘務員為75元/小時,後艙管理人員為85元/小時,如果是國際航班,還會有300元左右的過夜費。摺合下來,每個月到手的工資都會在1萬元左右。

因為疫情期間,我在2月只執行了19個小時航班任務,3月更慘,只有7個小時。以往上班都是“飛四休二”或“飛三休三”,但現在基本上都是休息的狀態,根本沒有航班任務。

飛行時間的大幅度縮減,績效工資自然也就少了。3月底,公司開了2月份的工資,我只有2000多元錢。當天刷朋友圈時,我身邊一些同事的工資比我還要少,只有三位數。

這樣的收入顯然不能支撐生活,所幸我以前有部分積蓄,攢下的錢都存在了還房貸的銀行卡里,看來,每月4000多元的房貸,還要靠“吃老本”再撐幾個月了。

(文中人物李文婷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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