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年的威尼斯電影媒體首映場中,有一部捷克電影在開場不到半個小時,觀眾便開始陸續離場。
是因為劇情無趣沉悶嗎?不是!
長達三小時的長片充斥著各種殘忍變態的情節:亂倫、性虐待、性侵、毆打、殘害身體等等。
無處可逃的宿命感營造出不斷下墜的壓抑氣氛,大尺度的陰暗畫面讓觀眾不忍直視,這是一部很虐心,但卻很嚴肅的作品——
《被塗汙的鳥》
Nabarvené ptáče
電影根據波蘭裔美國作家耶日·科辛斯基的同名小說改編,1965年出版,一經問世便引起轟動,同年獲法國“最佳外國小說獎”。
與其他作品不同的是,大部分寫戰爭題材的作者都以成年人的角度來寫戰亂,苦難等,這部作品則是以孩童的視角進行描述。
正所謂人生如戲,雖然作品中的故事不是作者本人的親身經歷,但科辛斯基幼年的經歷和故事中的男主人公確實有不少相似之處——
同樣出生於猶太人家庭,同樣是家裡唯一的孩子,納粹佔領了波蘭以後,同樣被送到偏遠的鄉下避難。
因為生活環境的問題,科辛斯基少年時有很長一段時間失去了語言能力,所以該片的對白也極少。
小說被搬上大熒幕後,為了表現其觸目驚心的核心,整部電影都是用黑白膠片進行拍攝的。
攝影師VladimirSmutny將每一幀的畫面都拍得既荒涼,又絕望,即使在Sunny燦爛的田野上,也感受不到一絲溫暖,畫面裡也充斥著泯滅的人性。
影片從一場虐殺開始。
男孩抱著自己心愛的寵物貂在森林裡奔跑,突然幾個大個男生從一旁衝過來把他按到在地,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寵物貂。
高個男生將汽油淋在貂的身上,隨即點了一把火。
男孩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寵物被燒成了灰燼。
滿臉傷痕的男孩回到家,和他一起住的嬸嬸雖然沒有多加責怪,但還是嚴肅地告訴他,這是你的錯,你不該一個人跑出去。
不為別的,只因男孩的猶太人身份,為了躲避追殺,他被父母送到了鄉下嬸嬸家。
雖然嬸嬸把男孩照顧得很好,但男孩依舊感到孤苦無依,他時常坐在田間發呆,用筆畫下和父母重遇的場景。
沒過多久,嬸嬸在睡夢中離世,男孩在驚慌失措中失手打翻了煤油燈,房子被付之一炬,一夕間,男孩徹底無家可歸了。
為了生存,男孩只能踏上逃亡之路,開始在各個村莊中流浪,寄居在一個又一個村民家。
但是遭受的歧視和凌辱卻從未間斷過。
他被當成商品,從這家賣到那家,起早貪黑,像奴隸一樣給主人端茶倒水。
在顛來倒去的日子中,男孩患病了。
主人的愚昧和無知只當他是生了瘟疫,硬拉著他到了郊外,用一種幾乎迷信的方法把他埋在了土裡,只露出了一個腦袋。
男孩在半迷糊的狀態睡去,第二天清晨,一群捕食的烏鴉飛過,把男孩當成了獵物。
這一幕也正是海報上的定格畫面,男孩被啄得頭破血流,一隻烏鴉高傲地站上他的腦袋上。
男孩面無表情,但是他的眼神告訴我們,這個世界充滿了惡意和血腥,他別無所求,只想活下來。
然而,人性之惡還在蔓延。
男孩見識了暴戾。
磨坊主因懷疑年輕的妻子和工人有染,不僅對妻子大打出手,還殘忍地將工人的眼睛挖了出來。
男孩見識了冷漠和無情。
納粹的士兵把車廂的猶太人全都推下車,趁著他們倉皇逃命,一個個擊斃,享受狩獵的快感。
男孩更見識了凶殘。
士兵像狩獵獵物一樣追殺一位母親,玩累了,一槍結果了她的性命,連帶她尚在襁褓中的嬰兒也被滅了口。
不僅如此,他們更會喝著酒跑到一戶村莊裡,姦淫虜掠,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譬如他們會擊殺一個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村民,讓村民排成一排,將他們掃射在地;
或者把村民的一隻腳系在繩子上,騎著馬把他們拖死為止;
又或者把村民倒吊在樹上,直到放幹他們的血。
這些都是男孩的所見所聞,納粹所到之處,盡是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為了不受侵害,村民把男孩獻給軍隊,男孩自然就成了士兵們的娛樂物件。
在這個過程中,男孩不是沒有遇到好心人,譬如奉命射殺他,最後又放走他的納粹軍官;
譬如救了他一命,還安置好他的牧師等等,
但是這些好都是轉瞬即逝,導演似乎不讓觀眾有任何喘息的時間,轉眼間又把觀眾帶進噩夢裡。
除了毆打,虐待,男孩還被戀童癖者性侵,他的內心被徹底扭曲。
男孩不再退讓,趁戀童癖者不注意,把他推進了山洞,這是男孩第一次殺人。
而後,男孩便嚐到了報復的快感,槍殺了欺負他的小販。
他甚至將這種快感轉移到弱小身上,只要有利可圖,殺害老人小孩也在所不惜。
不僅如此,男孩還學會了諂媚。
在納粹軍官面前跪地求饒,為其擦鞋,雖然適時地救了自己一命,但這一幕卻讓觀眾一陣寒心。
起初,男孩只是看到人性的醜惡與黑暗,一度抗拒與排斥,但是在戰亂之下,為了活命,他不得不把自己變成了施暴者,過上麻木不仁的生活。
該片的片名是取自作者科辛斯基兒時見到的農村習俗,村民們會把白漆塗在一隻鳥的身上,然後放飛它。
其他鳥會因為這隻鳥的與別不同,對它進行攻擊,直到把它啄死為止,電影對這一幕進行了較高地還原。
單憑羽毛的顏色,鳥群就斷定塗滿白漆的鳥是異類,但其實真正的異類不在外貌,而在心裡。
我們每個人,都是“被塗汙的鳥”,身上都帶有“少數”和“異類”的痕跡,並且總會在某些時刻受到大多數人的傷害。
在這種人為造成的隔閡下,人和人之間的信任會受到威脅,其本質只是觀點不同,膚色不同,性別不同,性取向不同而已。
然而改變這一切並不容易,或許只有時間可以。
影片的最後,男孩終於和父親重聚了,但是彼時的他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純真,甚至抗拒與父親交談。
當父親問及:“你還得自己的名字嗎?”男孩頭也不抬地走出了房間。
人總是渴望希望的到來,但當希望來得太遲時,傷害將永遠無法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