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我這輩子經歷這些苦難，能否下輩子過得稱心一些。”酒鬼想透過茂密的樹叢看到天上的星星，彷彿整個星空都已被遮蔽。

“從來只有行善積德換取來世富貴，何時苦難也成了籌碼？”老和尚笑道。

“那這輩子受的罪，豈不是白受了？”酒鬼抱怨。

“幾時有人勸你要吃苦了？”老和尚問道。

“倒是沒人…”酒鬼嘟囔，“那書上說什麼大任什麼熬其筋骨，還有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豈非教人受苦？”

”不經苦難，不得成就。“老和尚伸出一隻手指道，接著又伸出另一隻手指，”經歷苦難，便得成就。是一回事嗎？“

酒鬼似懂非懂。

老和尚搖搖頭，這回伸出三隻手指，道：“山下有個三個書生，一個日夜勤懇筆耕不輟，省吃儉用拜師學藝，終於得中進士榮歸故里。他告訴後輩，定要吃得了苦受得了罪，才能得償所願。

另一個同樣日夜勤懇筆耕不輟，省吃儉用拜師學藝，卻因資質平庸次次名落孫山。

最後那一個書生，出生富貴衣食無憂，自小頑劣從不讀書，卻因其家族勢大，打通關節，硬也是排上了進士榜尾。他回鄉後，卻告知後輩，他是如何秉燭夜讀，懸樑刺股，歷盡苦難才今天之榮耀，所以人人都該經磨難成大器。

你說，苦難何用？“

”莫非，這人的命數，出生時便已註定？“酒鬼有些頹然。

”雖不中，亦不遠矣。“老和尚淡淡道，”世人以為自己有很多選擇，殊不知所有的選擇都是這個世道一早就給定好了的，怎麼選，都不過是籠中之鳥而已。恰如你覺得種田交租太苦，若換個世道，你無需要種田交租，便不再有苦處？”

酒鬼似有所悟，道，“自然…會有別的苦。”

“然也！世人所受苦難，大多原本便是世道所賜。那些勸你動心忍性的人，目的何在？”和尚平靜地說道。

“讓我心甘情願去受苦…”酒鬼顫聲道，“可…可那些是聖人之言啊！聖人怎麼會欺騙我們？”

“聖人自然不會欺人，聖人說的是，你若想平步青雲，則必然要承受苦難。”老和尚道，“公道言之，世間任何人，想達到超越當下的高度，則必經苦難。無論是誰，都無法不付出任何代價就超越他人。”

“那為何說是這世道加諸的苦難？”酒鬼問道。

“呵呵，你為何不問問，怎麼有些人出生便在青雲之上？”和尚淡淡道，“世道是同一個世道，但有些人在雲外，有些人在泥裡。若你奮鬥一生的終點，卻趕不及他人的起點，又會如何看待那些教你受苦之言呢？”

酒鬼無言。

“為達目的，我可負泰山；但勸人受難，其心當誅！”老和尚平靜地說道。

“可這世道…為何要這般殘忍？”酒鬼不忍道。

“呵呵！”老和尚不答，卻抬頭望了望被遮蔽的夜空，才道，“知道又如何？”

“就無人能打破嗎？”

“劉，爾朱，冉，拓跋，李，柴，朱…”老和尚神叨叨地說了一些酒鬼也聽不懂的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