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藩的大侄子和造反的四叔（前篇）

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那一年，朱元璋過得是異常悲痛的。因為他一手培養的接班人朱標因病去世了，享年37歲。關於朱標的死因有很多，有人說是太勞累了，有人說是因為勸阻老朱不要亂殺人被老朱罵了後受驚嚇死了。這裡不是歷史解密頻道，所以咱也就不研究朱標的死因了。總之那一年，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朱元璋是異常的悲痛。可是人死了那接班人還是要選出來啊，畢竟自己年紀也大了身體也不好。朱元璋環視四周，發現接班人倒是不少，因為他本人有26個兒子。當時朝廷很多人都覺得是四子燕王朱棣會接班，畢竟長子和二子三子都英年早逝。遠在北平的朱棣也信心滿滿的，因為自己除了長得一表人才以外打仗還很厲害，而且性格更像自己的老爹，不選我選誰呢?難道選那個傻乎乎的侄子朱允炆嗎？

就在朱棣信心滿滿的時候發生了令人大跌眼鏡的事情。朱元璋竟然真的選了朱允炆當接班人！這下朱棣心裡就一肚子氣啊。可是氣歸氣，那時的朱棣還算是老實，畢竟老爹還活著，而且也覺得跟朝廷作對自己沒有好的理由，也就跟身邊親近的人發發牢騷而已，一切還是顯得很平靜。但是，暴風雨來臨前，天空往往都是顯得異常平靜。

建文帝朱允炆

1398年，朱元璋去世，朱允炆即位。明年改元為建文，是為建文帝。朱允炆一上臺，就把書呆子F3中的方孝孺、黃子澄、齊泰召至身邊重用，視為智囊團。朱允炆可能腦袋長得不好，小時候不怎麼受爺爺疼，所以心裡沒什麼安全感。他一直覺得他的那些叔叔都窺視他的皇位，尤其是鎮守北方的四叔，建文一直都覺得這位叔叔是流氓是壞人。於是在洪武三十一年，跟黃子澄齊泰們商量過後，決定進行削藩！

《明史》卷三：遺詔曰：“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憂危積心，日勤不怠，務有益於民。奈起自寒微，無古人之博知，好善惡惡，不及遠矣。今得萬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皇太孫允炆仁明孝友，天下歸心，宜登大位。內外文武臣僚同心輔政，以安吾民。喪祭儀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天下臣民，哭臨三日，皆釋服，毋妨嫁娶。諸王臨國中，毋至京師。諸不在令中者，推此令從事。

洪武三十一年，朱允炆先頒佈詔書，下令個王國的地方文武官員要統一聽朝廷的調控。然後派遣李景隆（祁陽王李文忠子）率軍突襲開封，捉拿周王朱橚，貶為庶人流放到雲南。周王跟燕王是同母親兄弟，要削朱棣就先剪除他的雙翼，這是黃子澄提出的建議，而後不久又連削湘王、齊王、代王、珉王。其中湘王朱柏最有骨氣，他說“我作為高皇帝的兒子，怎麼能為了苟活而被吏卒侮辱”說完關門闔家自焚而亡。這是朱允炆所做出的很不人道的事情，殺害至親，連朝廷很多人都看不過去了。不過朱允炆不在乎，他只在乎朱棣。這時在北京的朱棣看出來朱允炆這小子是真的想弄死這些叔叔，於是召見身邊的謀士道衍，準備造反。

其實朱允炆有削藩的思想這個本沒有錯，歷代皇帝都這樣做的。可是他沒有政治經驗，手下的一些人都是書呆子中的典範。比如建文元年，朱棣的三個兒子都在南京。本可以拿他們三個做人質，可是黃子澄卻說為了麻痺朱棣朝廷並未削藩之意，所以就給放走了。都連續削了幾個藩王了，這樣做不等於是掩耳盜鈴嗎？所以說書呆子就是書呆子。而且朱允炆還重文抑武，使得朝廷上下一股士大夫的病。過於相信君臣之禮，藩王們是不會造反的，加上朱允炆也毫無戰爭經驗。唉，如果是太平時期或許朱允炆會有一番作為，可惜遇上的對手是超級無賴和超級能打的朱棣。所以朱允炆只能落得悲慘的命運。

靖難之役

洪武三十一年十二月，為了提防燕王謀反，朱允炆派工部侍郎張昺為北平布政使，都指揮使謝貴、張信為北平都指揮使。隨後又命都督宋忠屯兵駐開平，並調走北平原屬燕王管轄的軍隊，而後朱棣為了爭取時間，就假裝有病。經常睡豬圈，經常在街頭裸奔。到了建文元年，朱棣的三個兒子回來了，加上王府長史葛誠叛變。朝廷知道朱棣裝病，於是兵部尚書齊泰派出張昺、謝貴去北平逮捕燕王幕府的官屬、張信逮捕燕王本人。本來一切順利，但事情壞就壞在這第三個人中的張信。張信出發前諮詢了下他媽，他媽跟他說燕王有帝皇氣質，真龍在天，他一定能當皇上的，你不要跟燕王作對啊。感情張信是位媽寶男，把老太太的話全部接收。將朝廷的事情告密給了朱棣，於是朱棣就令張玉、朱能將八百勇士帶入府中潛伏，以待變故。

《明通鑑》卷十二：初，張信之至燕也，與昺等同受密旨，憂懼不知所出。以告母，母大驚曰：“吾聞燕都有王氣，王當為天子。汝慎勿妄舉，取赤族禍也。”至是又密敕信，使執王，信見事急，三造燕邸，辭不見，乃乘婦人車徑至門，固請之。王召入，信拜床下，密以情輸王。王猶佯為風疾，不能言，信曰：“殿下毋爾也。臣今奉詔禽王，王果無意，當就執，如有意，幸勿誨臣。”王察其誠，下拜曰：“生我一家者，子也！”於是召僧道衍謀舉兵。

張昺、謝貴七月初帶兵包圍了燕王府，朱棣假裝已經把燕王府的官員都綁起來了，請兩位進去驗收。這兩人進去後馬上被朱棣安排的死士逮捕並連同府內叛變的葛誠、盧振一同處決。當天夜裡，朱棣派出張玉率兵攻下北平九門，控制了北平城。朱棣正式造反

《明通鑑》卷十二：秋，七月，詔至，“逮燕府官屬”，於是張昺、謝貴等率諸衛士以兵圍府第，……壬申，王稱疾愈，御東殿，伏壯士左右及端禮門內，遣人召昺、貴，不至，復遣中使示以所逮姓名，乃至。……一時伏兵盡起，前禽昺、貴，捽葛誠、盧振下殿。王擲杖起曰：“我何病！為若被奸臣所逼耳。”昺、貴及誠等不屈，皆斬之。

可是打響第一槍的朱棣卻很糾結，因為他是造反，而那個年代造反是需要理由的，況且是造正牌皇帝的反，就更加需要理由了。於是他就和道衍不停的找相關法律條文，終於找到了一條，就是朱元璋親手寫的《皇明祖訓》裡的其中一條“如朝無正臣，內有奸惡，則親王訓兵待命，或領正兵討平”。於是，朱棣就把黃子澄、齊泰列為國君身邊的奸臣，進行討伐。口號是“清君側靖國難”這下子理由口號都有了，開打吧。

《皇明祖訓·法律》：如朝無正臣，內有奸惡，則親王訓兵待命，天子密詔諸王，統領鎮兵討平之。

建文元年（1399年）七月初六，朱棣攻陷通州，初八攻破薊州，遵化、密雲歸附；七月十一，攻破居庸關；七月十六，攻破懷來，擒殺宋忠等；七月十八，永平府（今河北盧龍縣，屬秦皇島市）歸附。七月二十七，為防止大寧軍隊從松亭關偷襲北平，用反間計使松亭關內訌，守將卜萬下獄。至此，北平周圍全部掃清。燕軍兵力增加了數萬。建文元年八月，朱允炆祭告太廟，削朱棣宗室，除其國名，貶為庶人。在真定設定平燕布政使，正式起兵討燕。

《明鑑綱目》卷二：棣反書聞。帝告太廟，削棣屬籍，廢為庶人。詔示天下。

等朱允炆開戰後才發現，身邊兵是大把可是無將可用。這是朱元璋屠殺功臣的惡果終於讓自己的孫子來承受了。沒辦法，朱允炆只能讓已經是退休了的長興侯耿炳文出山，先率領十三萬人前往真定。都退休了還被拉出了幹殺人放火的事情，這是很不愜意的事情，可讓耿炳文更加感覺不愜意的是皇帝竟然還下旨說不要讓他背上殺害叔叔的嫌疑，意思是不要殺死朱棣。耿炳文感覺這皇帝是不是真的傻的？哪有打仗還不允許殺死對方主將。帶著囑咐和疑問，耿炳文踏上了征途。

建文元年八月二十三日，耿炳文到達真定，派兵部署在河間、鄚州（河北任丘北約30裡）、雄縣，為犄角之勢，八月十五，趁著燕軍都在過中秋節，派兵偷襲了雄縣，然後又襲擊克鄚州，贏了。這是耿炳文一個叫張保的投降朱棣，朱棣叫他回去跟耿炳文說“雄縣、鄚州大敗，燕兵將至”，以打擊其士氣，並使耿炳文合兵一處，便於一舉擊潰”耿炳文聽後果然合兵一處。八月二十四日，燕軍達無極縣跟耿炳文進行決戰。二十五日，燕軍趁耿炳文送使臣出城時偷襲中央軍，炳文逃回城中後，怒而迎戰。在燕軍主力與耿炳文軍相持時，朱棣親自率軍襲擊其側翼，耿炳文大敗潰逃；朱能帶三十餘騎衝入中央軍陣中，所向披靡，中央軍投降三千多人。後中央軍狼狽逃回城中，城池還差點失守。部將李堅、甯忠、顧成等被俘，士兵被殺、被俘數萬人（後放還）

耿炳文率殘部不到十萬人在真定堅守不出，燕軍攻城三天不克。八月二十九日，燕軍返回北平。顧成等人降燕之後，留在北平協助燕世子朱高熾守城。

《明通鑑》卷十二：炳文出城逆戰，張玉、譚淵、朱能等率眾奮擊，王以奇兵出其背，循城夾攻，橫衝其陣，炳文大敗，奔還。朱能與敢死士三十餘騎，追奔至滹沱河東。炳文眾尚數萬，複列陣向能。能奮勇大呼，衝入炳文陣，南軍披靡，蹂藉死者甚眾，棄甲降者三千餘人。

耿炳文戰敗的訊息傳達了南京，朱允炆是把桌子都掀了，召集幕僚商量換人。其實耿炳文敗得不冤枉，他本身不擅長衝鋒，而擅長防守。當年幫老朱防守著長興城抵擋張士誠從背面進攻長達十年，所以被封為長興侯。正是因為這樣的一位只懂防守不懂進攻的將領老朱才留下來讓他幫著照看下孫子。八月三十日，黃子澄推薦曹國公李景隆為大將軍，前去接替躲在真定的耿炳文。當時很多人都不推薦李景隆，包括齊泰。可黃子澄力排眾議，說他父親是一名優秀將領，他作為優秀將領的後代肯定會那麼兩下。於是就命令李景隆帶領50萬人浩浩蕩蕩的前往北邊。

《明通鑑》卷十二：上聞真定之敗，始有憂色，謂黃子澄曰：“柰何！”對曰：“勝敗兵家之常，無足慮。”因薦曹國公李景隆可大任，齊泰極言其不可，竟用之

其實李景隆一直被別人稱為紈絝子弟，他一生都想拜託這個稱號。從小就聽父親說元末群雄紛爭的故事，太祖爺手下的各個將領南征北戰大顯神通。自幼讀兵書的他自認為兵法了得。如今被朝廷重用，李景隆覺得終於能洗掉紈絝子弟的稱號。其實他還真會那麼兩下子，只可惜都存在於書本理論。面對當時最優秀的將領朱棣，這位紈絝子弟只有輸的機會，毫無還手之力。不過現在的李景隆還是高興的，畢竟前途未卜嘛自己又帶領著這麼多士兵，那是何等威風。但他不知道的是，比他更高興的是朱棣。當朱棣聽到李景隆接任耿炳文後馬上從床上跳起來發表了演講，題目大概是李景隆是個白痴將軍之類的。說起來，朱棣其實跟李景隆也算從小玩到大的那種關係，因為李文忠是朱棣的表哥，而這位表哥比朱棣年紀大的多，有代溝，於是跟朱棣年紀相仿的表侄李景隆就成了朱棣的玩伴，所以朱棣對這位表侄的水平去到哪裡還是很有自信的。接下來，表叔與表侄的決戰開始了

建文二年四月，建文二年四月，李景隆從德州，郭英、吳傑等從真定誓師北伐，目標是白溝河（北拒馬河）。兵力增至六十萬。燕軍亦出。四月二十日，燕軍渡過玉馬河，駐於蘇家橋。四月廿四，與中央軍會戰（戰場在河北省高碑店市新城縣南三十里）。

靖難之役建文二年四月形勢

中央軍（李景隆部）先鋒平安之前曾跟隨朱棣出塞，熟悉朱棣戰法，設伏兵，燕軍至，平安伏兵起，挺矛衝鋒；瞿能父子也一同合擊，燕軍戰鬥失利。時中央軍（郭英部）也來到戰場，郭英在燕軍撤退的必經之路上埋地雷，燕軍撤退時損失慘重。朱棣親自率軍殿後，但夜間迷失了道路。朱棣下馬趴在地上辨別河流的方向，才分清方向，回到大營。令軍士提前用餐，準備次日決戰

《明通鑑》卷十二：己未，遇（平）安兵於河側，安伏精兵萬騎邀擊。燕王曰：“平安，豎子耳。往歲從出塞，識我用兵，今當先破之。”及戰，安素稱驍勇，奮矛直前，都督瞿能父子繼之，所向披靡，燕師遂卻。會千戶華聚、百戶谷允陷陣而入，斬首七級，又執我（南軍）都指揮何清。日色已暝，遂收軍。是役也，真定之師亦至，合兵六十萬，陣列河上，郭英等預藏火器於地中，燕師多死。王從三騎殿後，夜，迷失道，下馬伏地視河流，稍稍辨東西，始知營所在，倉猝渡河而北。王還營，令諸軍蓐食。

次日（四月廿五），再次合戰。瞿能、平安繞至燕軍後方，攻其後軍，得手。朱棣見狀不好，親冒矢石，令丘福衝擊李景隆中軍，不成功；朱棣率軍攻打，雙方混戰，飛矢如雨。朱棣先後換了三匹馬，射光了三筒箭，寶劍也砍斷，差點被平安、瞿能所傷。無奈之下，朱棣來到河堤上，舉起馬鞭，假裝招呼援兵，李景隆見狀果然生疑，攻勢減緩；朱高煦此時也來援救，戰事暫時緩和。

不久，瞿能再次引眾搏戰，大呼“滅燕”，形勢再次對燕軍不利。就在戰事危急時，一股旋風颳起，刮斷了李景隆的帥旗，中央軍頓時大亂。朱棣抓住機會，繞到李景隆後方放火。中央軍大敗，瞿能父子被朱高煦陣斬。郭英等向西撤退，李景隆向南撤退，輜重全部扔下，投降十萬餘人。李景隆撤回德州。四月廿七，燕軍進攻德州。五月初七，李景隆逃往濟南。初九，燕軍進入德州，獲得大量糧食儲備。五月十五，燕軍攻濟南，李景隆殘存十餘萬兵毫無戰鬥力，大敗潰散。李景隆逃走，燕軍遂圍濟南。建文二年十月，當戰敗訊息再次傳到朱允炆身邊時，聽說連桌子都踹了，飯都吃不下，馬上派人召回李景隆。黃子澄感覺人是我推薦的，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於是上疏說立砍李景隆。但消氣後的朱允炆卻以至親來拒絕了這個要求。

《明鑑綱目》卷二：冬十月，詔李景隆還。赦不誅。御史大夫練子寧、宗人府經歷宋徵、御史葉希賢並言景隆失律喪師，懷貳心，宜誅。黃子澄亦請正其罪以謝天下。皆不聽。子澄拊膺曰：“大事去矣！薦景隆誤國，萬死不足贖罪！

鄭村壩之戰和白溝河之戰後，朱棣那心情是一個爽的，一路高歌猛進，他以為擊敗了李景隆和六十萬大軍後朝廷再也無力阻擋他前進的步伐，可是上帝是公平的，就在他意氣風發的時候，他的敵人已經在前面等著他，並且用實力告訴朱棣，想成為九五至尊得先過我這一關！

下一文，繼續把這叔侄相爭的故事寫下去。請繼續留意說說明朝的一些人和事系列之削藩的大侄子和造反的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