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的凱西
1983年秋天。
淡藍色的晨霧籠罩著華盛頓,繁華的都市似乎還沉醉在夢鄉之中,波托馬克河輕柔的河水如訴如泣,拉斐德公園裡幾隻早起的小鳥在歡快地呼喚著新的一天到來。
凱西披著睡袍佇立在落地窗前,思緒沉重。
他萬萬沒有想到,經過他嚴密設防並動用最精銳間諜力量保護的“星球大戰”核心機密,還是被外國間諜竊取了。
這對他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星球大戰”是里根上臺後的一項欲稱霸世界的強權政策的表現。在里根興致勃勃剛剛擬定此計劃短短的幾個月內,就被人竊取了最核心的機密,這無疑是對中央情報局的無情嘲諷。而凱西則是里根上臺後直接提拔為中央情報局的局長的。
凱西怎能不惱火呢?
況且“星球大戰”的計劃又非同一般。星球大戰計劃的核心是在宇宙空間用鐳射武器擊毀敵方的核導彈。加州的勞倫斯一利弗莫爾鐳射武器實驗室擔負著太空鐳射武器的研究試製工作,它的進展關係著耗資18 000億美元的星球大戰計劃的成敗。可是現在,好不容易獲得的實驗資料竟不翼而飛。這些資料如果落入蘇聯人手裡,對美國人無疑是空前的劫難。
“這是一次災難性的事件。是美國情報人員的恥辱!”當天上午,在蘭利總部局長辦公室,凱西鐵青著臉下達了一道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必須儘快斬斷這隻黑手!”
西柏林的間諜天才
觸角遍及世界各個角落的中央情報局立即高速運轉起來。然而,茫茫人海,要找到那無名的“竊賊”,談何容易。
1986年秋天。聯邦德國西柏林市。

溫馨的陽光沐浴著這座千年古城。婆娑的樹蔭下,行人悠閒自得地散著步。上午lo點多鐘,從西柏林市布林克格拉芬街上的“瑞士宮廷旅館”的後門裡走出兩個年輕人。
那個年輕一點的,長著一頭黑髮,高高瘦瘦的個子,動作顯得有些遲鈍,但他有一雙纖細得令人吃驚的手,好像他是個天生從事鍵盤工作的天才。他右手提著一隻窄窄的褐色密碼鎖公文箱。他叫彭高(原名海因茨·赫滕),年紀17歲,是計算機專業的大學生。據柏林有關專家說,他是“柏林最有希望的間諜天才”。

他的那位同伴叫彼得羅(原名彼得·克勞斯)。31歲的彼得羅與彭高形影不離,是個訓練有素的在賭場裡收付賭錢的打手。每當彭高在計算機世界裡馳騁時,他總是全神貫注地站在彭高身後,從肩後看他乏味的操作,並且不時地飛快地作著記錄。
兩人沿著林蔭道不緊不慢地向東走去。彭高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即將要聯絡的地址和電話號碼:“瑪塔·諾維克貿易公司,謝爾蓋先生……”
彼得羅一邊走一邊四下張望,但更多的是將注意力集中在彭高手中的箱子上:現在這個公文箱裡不僅裝著他的卡西歐袖珍計算機,而且還裝著寫有“開啟”、“進入”那些大型計算機的密碼和暗語的記錄紙條,以及他外出旅行的用品。除此之外,箱子的夾層裡還藏有一盤磁帶和三個錄有計算機程式的磁碟。這些東西是從整個西方世界敏感的計算機系統中竊取的機密資料和編制程式,以及操作程式和用以“開啟”大型計算機軟體保險系統的“撬竊工具”。
這些東西送交的最終地方是莫斯科。
老謀深算的謝爾蓋
“瑪塔·諾維克公司”坐落在東柏林萊比錫大街6]號的一幢辦公大樓裡。12點整,彼得羅和彭高兩人行色匆匆地踏進了這家“貿易公司”。
“我們相互還不認識吧,彭高先生?”他用略帶俄語重音的德語對彭高說:“我是蘇聯貿易委員會的隨員。彼得羅叫我謝爾蓋。關於你的情況,我已經聽到不少。我可以叫你彭高嗎?”
“當然可以。”彭高笑笑點點頭。 !
一陣客氣寒喧之後,謝爾蓋馬上轉入正題:“我想你們一定給我帶來了一些令人感興趣的東西。”
“就是這些東西。”彼得羅開啟公文箱,取出磁帶、磁碟和記錄紙條。“這些東西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呀!”彼得羅誇張地聳了聳肩,“這是適用美國數字裝置公司的VAX系列大型計算機的數
據保險程式,那所謂的安全體系……”在這些非同尋常的資料情報中有許多“原始密碼”,其中有的是非常昂貴的、尚未破譯過的計算機原始程式;還有西方資料處理網中成百-上千個計算機聯絡資料,9 000個自動使用的有關計算機的暗語。

這些資料情報的重要性,當時還鮮為人知。直到一年後的1987年,才被作為世界性的特大新聞,受到輿論的關注。
“這是3萬馬克,作為你們的報酬。我很抱歉,我們只有核實了你們提供的材料後,才能付給你們更多的錢。請你們能夠理解,這是我們的陋習……。如果你們有什麼東西要給我們,請打電話給我。”
表面看來,謝爾蓋似乎並不知道彼得羅和彭高提供的這些情報的價值。但實際上,這位化名謝爾蓋,以商人身份作掩護的克格勃少校情報官,是一個老謀深算的間諜。他對這些情報的價值,比彭高本人更清楚。

無意中踏上“間諜之船”
彭高是個計算天才,然而此時他並不知道謝爾蓋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自己。無意”中踏上了克格勃的“間諜之船”。
彭高是完全出於偶然才踏上計算機之路的。
一天晚上,他的一個朋友說:“讓我們化名在計算機網路中旅行吧。”於是他化名彭高開始在計算機網路中活動。1985年冬天,彭高在漢堡卡奧斯計算機俱樂部裡認識了克勞斯·科茨。科茨化名哈克巴德,在幹他們這一行中亦是高手。彭高從別人的傳說中知道哈克巴德不僅僅是個小技術員,而且是“拆開”美國芝加哥弗米拉布實驗室高能量計算機的“第一號種子選手”。
透過哈克巴德的介紹,這期間彭高又認識了具有大師級水平的迪爾克·巴霍夫斯基。他化名為多布。他輾轉西德各地,以“故障檢修員”的身份一直工作在大型計算機旁。—-旦哪個機關或大型企業的中心計算機出了麻煩,他就應邀去“處理特殊情況”。他像個包治百病的神醫,能夠使這些計算機重新正常運轉起來。
與哈克巴德、多布合夥“工作”的還有一個名叫烏爾默爾的人。烏爾默爾是位程式編制專家,習慣於在太平洋時間14點前一點的時候,利用太空中的衛星聯絡手段“進入”伯克利實驗室。他還進行著特殊工作—一—盜竊資料情報。不過,他不是單槍匹馬地幹這一行的,他總是和以上幾位聯手的。烏爾默爾竊取情報,哈克巴德作記錄,彼得羅和多布到柏林把情報交給克格勃官員,換取大把鈔票。
烏爾默爾一哈克巴德——彼得羅一多布等人的“平均主義者”行動運轉得很順利,效率也非常高。上至星球大戰計劃核心機密,下到菲利浦公司電視機設計方案,難以數計的情報資料源源不斷地“消失”在萊茵河畔。
然而,天真幼稚的彭高對這一切一無所知.而狡猾的美國中央情報局的間諜們,很長時間也被矇在鼓裡。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美國人畢竟是美國人。公元一千九百八十六年的夏末秋初,他們終於在一次“偶然”的事件中,發現了這隻若隱若現的黑手。 ·
尋找75美分的主人
美國舊金山,勞倫斯伯克利實驗室。
兩名工作人員管理著12架VAX數字裝置計算機。“教授,我們發現計算機在計算過程中一直存在75美分的錯誤。”一位工作人員說。宇宙物理學家施托爾教授聽罷,沉思了一下說:“會不會是同事開的玩笑,我來試試。”
於是,施托爾開始尋找這個75美分的主人。施托爾意外地發現一個名叫“亨特”的使用者,他是計算機使用者表上突然冒出來的,而在結賬單上卻沒有這個使用者。這人是誰?這個“亨特“”透過美國Tymhet資料處理網未經允許“潛進”了伯克利實驗室。不久,從某州的一個軍事基地又傳來令人震驚的訊息,“亨特”透過一架計算機從基地指揮中心竊取了軍事命令。
這時施托爾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警報!有人在竊取資料I”施托爾向幾個與伯克利實驗室有聯絡的計算機系統的負責人發出警告,因為這些人還不知道。“亨特”已透過自己的計算機得手。接著,他又將情況向美國聯邦調查局和中央情報局作了通報。但遺憾的是,聯邦調查局和中央情報局的安全官員對這個警告卻不以為然,認為他只是為了那75美分的經濟損失才來告狀的。
施托爾沒有洩氣,他開始對“亨特”進行調查追蹤。可是“亨特”使用的是一種特殊電路,具有反追蹤功能。“亨特”繼續竊取情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施托爾給中央情報局主管情報作業的副局長羅伯特·M·蓋茨寄去了一份專題報告。在報告中,他陳述了此事的嚴重性,並建議各方聯合採取行動,放長線釣大魚。
施托爾故意將一個標記著SDINET的容量很大的資料包輸入計算機,這個資料包裡裝著各種各樣但卻無關緊要的資料,其中有一個數據是誘餌—一一這個資料是伯克利實驗室的聯絡地址,並且施托爾在資料中表明,從這個地址可以透過郵政途徑訂購有關星球大戰計劃的材料,解答有關星球大戰計劃的疑難問題。
幾個星期後,“亨特”終於露面了。他毫不遲疑地竊走了施托爾輸入的資料包。而這一次他需要足夠長的時間來傳送這些資料。
中央情報局利用這段時間進行跟蹤,結果順藤摸瓜查到了聯邦德國的漢諾威市。在漢諾威的一個公用電話亭裡,線索突然中斷。追蹤調查又一次陷入困境。
兩個月後,透過資料包中留下的聯絡地址,有人給施托爾寄來一封請求繼續提供星球大戰其他檔案資料的信。. “這傢伙終於浮到水面上來了。”施托爾立即將情況報告了上司。但奇怪的是,寄信人並不是在歐洲的漢諾威,而是設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工業城市匹茨堡的“TRIAM國際集團”公司的工作人員雅諾斯卡·科西茨。
此人有可能是克恪勃的高階間諜。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的檔案中,有科西茨的記錄。順著科西茨這條線索,終於查明瞭“亨特”的真實身份——漢諾威計算機軟體公司計算機專家烏爾默爾。
從這個時候起,聯邦刑警在中央情報局特工的協助下,監視彼得羅、多布、彭高等人,並對烏默爾進行追捕。
轉眼到了1987年底,在密探監視下的哈克巴德因為被克格勃拋棄,而且還背了一身債,走投無路,終於向有關當局自首坦白:“我是一個向蘇聯克格勃提供情報的間諜。”
19歲的彭高此時卻同兩個朋友合夥開辦了一家軟體公司,為各個公司和企業提供服務,對為克格勃提供情報失去了興趣。1988年,他幾次三番地接到免費去索菲亞“技術控制論和機械研究論研究所”訪問的邀請,商談合作的可能性,但他沒有去,而是向安全機關自首了。
東躲西藏的多布、烏爾默爾和彼得羅這三個老搭檔日子也不好過。他們是被追捕的逃犯,既不能去銀行開戶頭,也不敢去職業介紹所登記。想來想去,最後決定離開德國去西班牙首都馬德里開辦一家軟體公司,埋名隱姓從頭開始。但1989年3月1日晚上,在他們飛往馬德里之前,便衣特工在機場逮捕了他們。
至此,竊取“星球大戰”計劃的超級間諜全部落入法網。
雖然這起間諜案的偵破畫了個圓滿的句號,但因為它暴露出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的一些弊端,使他們感到丟臉,所以他們對此事儘量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