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15日,日本裕仁天皇透過廣播發表《終戰詔書》宣佈無條件投降。一時間,全國放假三日,民眾走上街頭奔走相告,狂歡慶祝中國人民浴血奮戰14年得來不易的反法西斯戰役的偉大勝利。
然而,日本人卻認為日軍之所以一敗塗地並不是被中國人打敗,而是被美國人在廣島和長崎扔下的兩顆原子彈擊敗。且蘇聯紅軍150萬大軍在進入東北後將帝國最精銳的關東軍連根拔起,日本軍隊在遭遇了慘重傷亡的情況下,不得不選擇投降,在他們看來,日軍投降乃是美蘇合力所致,而非中國人將其打敗。
持有這種觀點的日本人不光在當時大行其道,甚至在當今的日本,不少日本人依然不肯承認中國人民血染沙場的抗戰給他們的致命打擊。
在日本人看來,中國人只是在華戰場上使日本軍隊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而非是給予他們直接投降重重一擊的國家,因此,至今日本人都抱有對當年那場戰爭“不服周”的看法,對待中國人的態度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因此,日本即便在投降4個月後,仍舊有不少在華駐軍的日寇軍官拒絕接受這一現實。而這其中尤以高郵和邵伯的獨立混成第90旅團抵抗得最為堅決。
1945年10月,華中野戰軍奉命接受盤踞在高郵和邵伯的日寇投降。當我軍進抵高郵、邵伯一帶後,立即派出談判代表要求日寇就地放下武器無條件向我軍投降。
可當我軍代表向日寇表明來意時,日軍獨立混成第90旅團大佐巖奇學卻蠻橫囂張地表示拒不接受華中野戰軍的招降,並聲稱“繳槍也要繳給蔣委員長”。
在日軍大佐巖學奇看來,14年抗戰我軍不過是靠打游擊撿他們破舊武器起家的烏合之眾。堂堂的大日本帝國皇軍向器不如人的我軍繳械投降實在是一件讓“武士道”精神倍感蒙羞的奇恥大辱。
因此,兩地的日軍都態度囂張傲慢地拒絕了我軍的合理要求。
對於日寇這種死到臨頭強撐“門面”的做派,實在是出乎我軍的意料之外。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點硬的。華中野戰軍粟裕當即決定先拿邵伯的日偽軍開刀給敵人點顏色瞧瞧。

粟裕將首戰定在了邵伯不僅僅是行“殺雞給猴看”威懾高郵之敵的考量,更有著戰略上的深層次考慮。
當時,盤踞在揚州的國軍主力距離邵伯僅有十多公里,此時,儘管國軍尚未動身前往邵伯接受日偽軍的投降,可他們一旦沿著京杭大運河北上拿下邵伯城,再一鼓作氣繼續走運河開進高郵城,不僅能順利完成兩地的日軍受降儀式,更重要的是,佔據邵伯、高郵兩地的國軍會就此將華中解放區分割,形勢對於我軍極其不利。
而國軍內部也一致認為:“運河是道門,高郵是門上的鎖,有了這把鎖,就可以把共軍鎖在籠子裡。有朝一日,開鎖進門,國軍便能長驅直入,直搗兩淮。”
國軍對此分析得無比透徹,作為戎馬一生的沙場宿將粟裕不可能瞧不出其中的利害得失。
因此,粟裕選擇將第一仗定在邵伯,根本原因是出於戰略利益的綜合考量,至於垂死掙扎的日寇,他們投不投降並不關乎著整體戰局,亮出鋒利的牙齒把敵人撕得個粉碎,日寇就沒有不投降的道理。
好語言不如兩耳光,既然把你當人看都如此“翻翹”,那就什麼都別說了,開打吧!
當年12月19日,粟裕親自指揮華中野戰軍向邵伯城內的日寇連續發起了七日的猛攻,經過一番鏖戰,我軍殲敵2000餘人,一舉拿下牆高城厚的軍事重鎮邵伯城。

邵伯之戰的勝利使得我軍不僅打碎了國軍企圖沿運河直搗兩淮的如意算盤,也使得華中解放區逐漸連成一片。邵伯城的地理戰略位置固然重要,可相較於高郵城,邵伯不過是高郵城的一個“小弟”。
高郵城堅牆厚,地處京杭大運河的高郵湖之畔,自古以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元朝末年,元廷丞相脫脫統率大軍40萬,號稱百萬雄兵,浩浩蕩蕩殺奔高郵,《元史》記載,元軍一路上“旌旗累千里,金鼓震野,出師之盛,未有過之者”。
儘管元軍擁有著絕對恐怖的人數優勢,防守高郵的張士誠卻不顧一切地奮力死戰,最終在苦苦鏖戰三個月後這座小城愣是活活拖垮了百萬元朝大軍,創造了歷史上幾乎不可能創造的奇蹟。
而現在,國軍也將高郵城比作是京杭大運河上的“門鎖”,足見這座城池的重要性。
既然邵伯城池已被我軍拿下,那高郵城就是全國最後一座尚在日軍佔領下的縣城了。高郵城由此成為中國軍隊在本土對日寇的最後一戰。
高郵城內駐有第90旅團第626大隊及炮兵中隊共計6000餘日偽軍,第626大隊長巖奇學大佐是城內的指揮官。
城牆高大的高郵城內碉堡林立,又加上如此眾多的日偽軍,想要一舉攻克著實不易。

粟裕在分析了城內敵情後認為,日偽軍之所以負隅頑抗拒不投降,是因為他們的指揮官封鎖了天皇宣佈投降的訊息,被矇蔽的底層士兵自然跟隨著他們的指揮官一條道走到黑,只要將日本投降的訊息散播到城內,屆時日軍內部必然軍心渙散。
“擒賊擒王,誅人誅心”,篤定主意後,粟裕遂決定展開對日偽軍的強大心理攻勢。
為此,粟裕從華中軍區敵工部調來了一批敵工幹部和“反戰同盟”成員,這些“反戰同盟”成員都是在抗戰期間,被我軍俘獲的日軍士兵,在我黨我軍優待俘虜政策的感召下,他們自願加入我軍成為了反法西斯作戰中的國際戰士。
當“反戰同盟”成員趕到高郵城外,他們用日語向城內日偽軍喊話:“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無路可逃,還不繳械投降?日本天皇都投降了,你們還在為誰賣命?”,不僅如此,他們還將裕仁天皇的投降詔書內容宣讀給城內的日偽軍聽,同時播放大量的日本民歌給城內的日偽軍聽,以激起他們思鄉厭戰的情緒。
另一方,我軍全體上下開動腦筋,將一摞摞製作好的宣傳單用風箏和迫擊炮投入高郵城內。
在我軍一套“組合拳”的打擊之下,日偽軍開始人心浮動,內部逐漸混亂了起來,兩名日本士兵鑽空逃出了高郵城向我軍報告了城內情況。
儘管城內守軍的思想鬥志呈現瓦解的苗頭,但日軍內部等級森嚴,只要指揮官握著刀站在那裡,他們依舊會選擇繼續強撐下去。

粟裕分析城內形勢後認為,雖然城堅牆厚的高郵城不好打,但日軍當中已出現了渙散瓦解的趨勢。更何況,當城內偽軍得知日本投降的訊息後,他們也開始人心惶惶,擔憂日後會被秋後算賬,偽軍們盤算起了戴罪立功給自己留條後路的計劃。看來城內的日偽軍並非鋼板一塊,發起總攻的時機已到。
是夜,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時分。淅瀝瀝的小雨像給大地抹上了一層油。按說,這並不是一個適合攻城的好天氣,可粟裕卻偏偏要在敵人意想不到的時刻以奇襲的方式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粟裕下令大張旗鼓對東門巖學奇的駐地進行高密度火力覆蓋,以將敵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至此。同時,將我軍真正的主力放在南門和北門對敵發起猛烈的進攻。
自古以來城池攻守雙方是一對矛和盾的關係。千百年的城池攻防戰造就了智慧的古先民們腦洞大開。進攻的一方使用雲梯,防守的一方用上了鉤鐮槍。
儘管時光流逝,但用於城池攻防的基本器械卻仍然沒變。我軍打造了9米多高的雲梯,城內敵人也掄起了鋒利的鉤鐮槍。
防守的日偽軍使用的鉤鐮槍是一種帶著彎鉤的長矛,能刺能推還能拉,只要給它碰著,輕則會造成雲梯劇烈的晃動,雲梯上的進攻士兵就會掉在地上,重則會把整個雲梯推倒或拉歪。
因此,電視劇或影視劇中我們常看到的直接搭個梯子去攻城的畫面,那是導演腦路清奇的瞎掰杜撰,真正在攻城作戰中,用那樣的普通梯子去攻城,還沒衝到牆下就被滾石檑木砸成了肉醬。

不光古人有著靈光的發明頭腦,在作戰方略上古人也是獨具見地。
孫子有云:“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故此有“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不竭如江河”的說法。粟裕就善於出奇制勝,他的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法讓敵人頓時亂作一團。
當敵人用於守城的鉤鐮槍尚未派上用場,我軍第七團“老虎團”的一個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入城內構築工事給全軍打開了突破口。
日軍見“老虎團”麾下這個班僅剩下10人,端著雪亮的刺刀撲了過來,班長袁金生率好漢向敵人發起了兇猛的反衝鋒,一口氣挑死好幾個日本兵,餘下日寇嚇得扭頭就跑稀里嘩啦退回了城內縱深地帶。
戰後,粟裕誇讚:“好樣的,英雄啊!”,袁金生亦因戰場悍不畏死的勇猛作戰精神被授予了“華中軍區特級戰鬥英雄”稱號。
經過一晝夜的鏖戰,日軍見勢不妙只得舉起了白旗哀求投降,我軍終於拿下了高郵這座重要城池,全部繳了日偽軍的槍械。

高郵之戰不過是粟裕大將軍旅生涯中諸多對日作戰中稀疏平常的一仗,但卻是粟裕生平最長臉的一仗。原先態度極其囂張傲慢的日軍指揮官巖學奇壓根兒從骨子裡瞧不起裝備破爛的我軍,甚至面對我軍的招降拒絕了個乾淨利索。
可在受降儀式當天,當巖學奇得知指揮此次高郵之戰的將領是我軍素有“戰神”之稱的粟裕大將時。巖學奇頓時腳後跟“啪”的一聲筆挺挺地向粟裕敬了個莊重的軍禮,然後神色凝重恭恭敬敬地解下身上的祖傳紫雲寶刀,躬身90度雙手奉上懇切地說道:“謹以這把遠祖相傳的紫雲刀,敬獻給久慕大名的中國將軍。”
“日寇獻刀”的訊息傳遍全軍,戰神粟裕一時成為日本人心目中頂禮膜拜的畏懼人物。日本這個民族古往今來欺軟怕硬,粟裕用他絕妙出色的指揮藝術給日寇狠狠上了一課,打服了那些蔑視中國人的日軍,從此,日本人心中給粟裕寫了一個大大的“服”字。
當75年的硝煙烽火散盡後,當年那把作為見證打服日寇的寶刀至今安靜地躺在高郵城的抗日戰爭最後一役紀念館中,似乎訴說著“犯我中華者雖強必誅”的鐵血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