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北京城內的故宮等諸多文化歷史景點遊人如織,70多年前的北平卻面臨一場戰事,這些歷史遺蹟很有可能毀於戰火,而不是像今天這樣完美地呈現在我們面前。一般人或許都會認為,戰爭是男人的事情,但在使北平免遭戰火的過程中,一位年輕女子卻起到了關鍵作用。她就是時任華北“剿總”司令傅作義的長女傅冬。
傅冬原名傅冬菊,於1924年出生在山西太原,是傅作義與原配夫人張金強的長女。傅冬出生時,傅作義已經升任晉軍團長,當時北方地區軍閥混戰,傅作義常年在外帶兵打仗,少有回家的機會。1929年,已經升任天津警備司令的傅作義,認識了年輕的劉芸生,不久之後又結了一次婚。
在舊社會,娶妻納妾是一件常見的事,尤其是達官貴人之家。但張金強卻難以接受這個現實,雖然沒有改變與傅作義的夫妻之名,但兩人關係不可避免地受出現裂痕。張金強大多數時候獨自生活,一個人承擔起子女的撫養責任。傅冬在山西太原長大,童年大多數時光只有母親的陪伴。
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華北方面日軍直取山西。傅冬剛唸到初二,日軍已經打到娘子關。母親張金強帶著傅冬和另外兩個孩子輾轉到西安避難,並把傅冬安排到銘賢中學唸書。然而,西安也是不安全,沒多久日軍飛機就開始對西安轟炸。母親只能帶著一家人到輾轉到重慶避難,傅冬進入了南開中學學習。
當時南開中學國民黨高官子女很多,大家經常聽長輩們討論國事,個個算得上見多識廣,在學校討論國內局勢和抗日救亡的話題非常多,思想上比較進步。在這樣的氛圍裡,傅冬總害怕自己落後於同學們,經常看蘇聯的電影和書,只要有抗日救亡的組織,她就積極參與其中,後來她加入了共產黨領導的外圍組織“號角社”。
“號角社”每到週末都會組織同學到重慶《新華日報》社參加進步讀書會,接受革命教育。在這裡她還見到了當時正在重慶工作的周恩來,周勉勵她不要光讀“書本”的書,也要讀好“社會”這本書。傅冬覺得周恩來很親切,叫了一聲“周伯伯”。周笑著糾正說:“不能這麼叫,要叫周叔叔,你父親比我還大三歲呢。”從這以後,傅冬的思想表現得更為進步。
從南開畢業以後,傅冬進入西南聯大外語系學習。父親傅作義雖已是高階將領,但出身普通農民家庭的他,生活一貫樸素節儉,並以此要求子女,對錢控制得非常緊。除了學習和生活極少再給其它費用,有時候郵寄不及時,傅冬不得不去給人當“家教”賺點伙食費。不過這樣反而使傅冬跟同學們走得更近,她到西南聯大時衣著打扮、言談舉止都毫無官家子弟做派,性格又比較開朗,很受同學們喜歡。
龍雲主政雲南時,政策開明,不限制言論。西南聯大又是由多所名校合辦,各種新思想在這裡迸發,不少學生都是地下黨員,使得西南聯大有“民主堡壘”之稱。傅冬也很快加入了“民主青年聯盟”,她的思想和覺悟有了進一步提高,積極參加愛國民主運動。在一次活動中被軍統特務追趕摔倒扭傷了腳,一起參加活動的聯大新聞系同學周毅之飛跑過來,把她揹回宿舍,還經常過去照料,久而久之兩人互生愛意。
1945年抗戰勝利後,傅冬從西南聯大畢業。父親原本要將她送到美國留學,但傅冬堅持要在國內發展,也拒絕父親幫忙安排工作。傅冬向天津《大公報》投了求職信,被報社聘任為記者,負責《時代青年》和《婦女》兩個副刊的編輯工作。當時記者是一個時髦的職業,而且外出採訪可以接觸到各行各業的人物,也便於掩護自己的行動。
在報刊的內容選擇上,她的組稿物件,大多是進步青年,若隱若現地反映出青年和婦女對於實現和平、民主、自由的追求,遇到罵父親的稿子也照登不誤。這兩份副刊成為國統區內宣傳新思想的一個重要陣地。不僅在宣傳上出力,傅冬每次回家都要“順走”父親不少辦公箋,用這種箋開出證明,負責聯絡的同志就可以在華北國統區內安全地走動。
有人把這些事情告訴了傅作義,傅作義似乎要看出了端倪,問傅冬:“你是不是共產黨員?”
傅冬回答說:“我很想參加,但是不夠資格。”
傅作義很不屑地說:“人家不會要你的,你是什麼身份?”
抗戰勝利後,因為接收問題,傅作義在華北地區對八路軍動武,先後攻佔了綏遠和察哈爾西部解放區。1946年6月,又出動3.2萬兵力突襲了集寧,攻佔大同和晉察冀解放區首府張家口。傅冬對此非常不滿,連夜跑到張家口與父親爭辯了一個晚上。
父女兩人就國內局勢,你來我回,情緒激動。傅冬分析了國民黨必亡的道理,問父親幫著他們打內戰將來的道路打算怎麼走?傅作義最後生氣地說:“你剛出校門,對社會了解多少?小小年紀哪裡懂得我的苦衷!”雖然兩人不歡而散,但這一夜的爭論或多或少讓傅作義有所觸動,也更明白了女兒跟自己站在了相反的立場。
1946年秋,傅冬向組織提出了入黨申請,報社有許多聯大的老同學,對她比較瞭解。組織很快就決定要對她進行考察,並讓她寫一份自傳,會有一個人拿著報紙的人過去取。第二天傅冬緊張地在宿舍等待,突然有人敲門。她開啟門一看是男友周毅之,有點失望。結果他拿著一卷報紙,在傅冬眼前晃來晃去,原來他就是來取自傳的,這時傅冬才知道男朋友早已是黨員,高興得跳了起來。
1948年11月2,遼瀋戰役戰役結束,四野大軍入關在即。4日,傅作義奉命到南京參加國防會議,商討防禦對策。私底下老蔣極力說服他指揮部隊南撤,並許給東南軍政長官的職務。
但傅作義的處境非常尷尬,雖然有“守城名將”之稱,但當時華北平原無險可守,面對的又是鋒芒畢露的四野,命運堪憂。他部下大多是綏遠人,不願南下,即便同意南下,部隊肯定會被老蔣吃掉。對於一個軍閥出身的將領而言,沒了部隊相當於失去了生命。而西去綏遠,孤軍也必然難以支撐。
他預測遼瀋戰役剛結束,四野大概需要3個月時間休整後才能入關,向老蔣建議把自己部隊擴編到20-50萬,在平津一帶構築碉堡群,收縮兵力,等待第三次世界大戰。傅作義的兵力沿著天津-北平-新保安-張家口一線排成了一字長蛇陣,企圖阻擋四野南下。
右一傅作義
在這個緊要關頭,傅冬對父親進行了初次試探,對父親說:“我有一位老同學讓我轉告你,共產黨希望與你合作,和平解決平津問題,避免文化古都北平和工業城市天津再遭戰火摧殘。”
常年周旋於各個派系之間的傅作義非常敏感謹慎,問道:“你老同學是真共產黨還是軍統特務?你可別上當了,要是碰上假的就麻煩了。”
傅冬回答說:“是真的,不是假的,更不是特務。”
傅作義顯然很在意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地位,問道:“是毛澤東派來的,還是聶榮臻。”
傅冬回答說:“是毛澤東派來的!”
傅作義最後表示,這是一件大事要好好思考一下,並叮囑女兒行動千萬小心,不要讓特務盯上她。
11月中,山東《大眾公報》發表了在濟南戰役中被俘的王耀武的《告國民黨官兵書》和《告國民黨黨政機關書》,隨後山東新華廣播電臺又發表了他的廣播講話,這些內容對傅作義觸動非常大。
這次傅作義主動找來女兒問:“你上次說的那位同學到底是不是真的共產黨,在接觸中有沒有什麼讓你生疑的地方?”
傅冬斬釘截鐵地說答:“是真的!”
傅作義說:“那好,你替我發個電報給毛澤東。”
傅冬急忙去找紙和筆,卻被傅作義叫住:“一個字也不能用筆記,對你同學你也只能口授。”
電報中,傅作義流露出和談的意願,並要求派人來北平商討。
但對於傅作義這樣的大員,不給予一定的打擊,是不會徹底醒悟的。1948年12月14日,解放軍包圍北平,但考慮北平城內大量文物古蹟和居民,只採取圍而不打的策略,向傅作義施加壓力。此時傅作義也派出親信代表《奮鬥日報》社長崔載之出來談判,不過他仍然心存幻想,漫天要價,以拖延時間,等待戰局轉變。
1948年12月22日,傅作義主力部隊35軍在新保安被圍殲,軍長郭景雲兵敗自殺。35軍是傅作義的嫡系部隊,裝備精良,這支部隊被全殲傅作義猶如心頭剜肉。12月25日,新華社又公佈了43名戰犯名單,傅作義位列第35。收到訊息當晚,向來面對遇事不動聲色的傅作義在居仁堂大發雷霆。傅冬立即將這一情況報告給了上級。
毛主席審時度勢,於1949年1月1日發出了《關於與傅作義談判的六點方針》,解釋了和談的原則立場和政策,傅作義聽後情緒開始好轉,派出代表繼續參加談判。但此時為考慮未來的地位,他並不願意繳械投降,因為即便到了萬不得已時,他仍能從天津港撤離。隨後解放軍向天津發起攻勢,並於1月15日解放天津,俘虜了傅作義親信、天津警備總司令陳長捷。
北平徹底淪為孤城,左右無援,傅作義萬念俱灰,只能於1月22日接受北平和平解放協議,並歡迎解放軍代表入城。傅作義在北平城內的25萬部隊,陸續開出城外指定地點接受改編。1月31日,解放軍先頭部隊進入北平,標誌著平津戰役結束,北平和平解放。
這期間還發生了一件常關鍵的事情。在最後一次談判期間,為了讓傅作義明白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1月16日,林帥曾寫了一封措辭非常嚴厲的信,其中列數傅作義部種種罪行,最後提到:“貴軍及貴屬諸反動首領,必將從嚴懲辦,絕不寬恕,勿謂言之不預。”這封信讓傅作義的親信鄧寶珊帶回去,鄧寶珊不敢直接交予傅作義,而是讓傅冬尋找機會轉交。
傅冬一看內容,感到很可能影響父親最終決定,當時北平城內仍有不少傅作義部隊,一念之差就可能造成戰爭。傅冬決定等國軍開出北平城再告訴父親,於是把這封信悄悄地塞到父親辦公桌檔案堆裡,最終避免了一場誤會。傅作義看到這封信時,雖然很生氣,但部隊早已開出城,只能急忙找到林帥認罪。雙方就信件內容作了坦誠的交談,才打消傅作義的疑慮。
北平的和平解放意義十分重大,直接作用是保護了這所歷史古城,讓200萬市民免遭戰火災難。同時也樹立了一個和平解放的典範,與天津形成了鮮明對比,即接受和平改造則寬大處理不予追究,頑抗到底則堅決殲滅,這對日後全國的解放戰爭有著非常重要的影響。北平的和平解放,首先是由於解放軍強大的武力壓迫,但傅冬在整個過程中不斷勸說父親轉變態度,也發揮了非常關鍵的態度。
北平和平解放後,傅冬隨劉鄧大軍南下,成了一名戰地記者,後來在昆明工作到1951年,隨後又進入人民日報社工作。30歲時與男友周毅之結婚,育有三女。因為住房緊張,父親還為其購買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在風雲激盪的歲月裡,傅冬因為曾經扣押過那封至關重要的信件,受到責難。不過她向周總理寫信,述說了前因後果,周下令對其進行保護。
1982年,傅冬被調到到新華社香港分社工作,直到1995年離休,享受司局級待遇。雖然這個級別的官員在北京一抓一大把,但對於習慣了簡樸節儉生活的傅冬來說也已經夠了,她把積蓄下來的錢資助希望學校的窮困學生,自己甘於清貧。即便重病住院期間,按照她的級別醫療費用是可以完全報銷,並不存在網上有些文章說的晚年無錢看病,無錢交房款的情況。
離休在家,總有以前的同學和單位的晚輩登門探望,不可避免地會談到關於北平和平解放這樣的重大歷史事件。有人問她,勸說父親起義後悔嗎?傅冬不解地反問:“為什麼會後悔呢?那是一個非常正確的選擇。”
現在看來,那確實是一個非常正確的選擇。但在當時看來,卻存在許多不確定因素。能主動放棄高官後代的身份,勸說父親棄暗投明,加入到一個還不太確定的新生力量的陣營。這需要莫大的智慧和勇氣,唯一能驅使她這麼做的恐怕只有信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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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作者這麼輕描淡寫的講她的晚年,是不全面的,也是不公正的,讀者自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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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古都北京在哪個年代能被完整保護不被戰爭摧毀傅冬菊作出巨大貢獻!致敬傅冬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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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正是因為這些社會的脊樑才有新中國。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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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傅冬菊,國家的功臣。名垂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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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這是保護父母,怎麼是背叛父母呢?愛父母還有比傅冬菊愛的深遠和偉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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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傅冬菊女士是新中國的功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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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傅將軍是我的老領導,因為我是發電廠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