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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早期,內閣中書趙翼入直軍機處,凌晨四點左右入隆宗門外辦公室值早班。在灰濛濛的天際線下,黑暗中值夜的太監們偷懶倚靠在欄柱上瞌睡假寐,趙翼的同僚們還在趕赴宮城的路上,只有少數蘇拉奔走在宮苑之間。
隱隱之中,趙翼發覺辦公室外有一點點紗燈閃過,進入隆宗門而去。他揉揉眼睛,仔細觀察,發現是一位位小皇子,驚詫莫名。早班同僚見怪不怪地告訴他:“皇子進書房了。”趙翼大為感慨:“我輩寒窗苦讀,皓首窮經,是把讀書當作衣食飯碗,尚不能早起。而這些天皇貴胄、金玉之體,卻能日日如此!”由此,趙翼認為:“本朝家法之嚴,即皇子讀書一事,已迥千古。”(《簷曝雜記》)
紫禁城六百年來,入住過兩戶人家:朱明家族和愛新覺羅家族。兩戶人家的家風不同,塑造了不同的家族命運和王朝國運。

太和殿
家庭教育是最能體現家風的內容之一,明清皇室傾帝國之力給子孫提供了最好的教育。經過層層選拔的精英書生,成為紫禁城的家庭教師。朱明皇室出身草根,建政後按照儒家要求展開皇子教育,很不幸迅速落入鄉間老塾師的窠臼。從明英宗時代起,皇子的教育內容逐漸固定僵化為讀書、聽講、寫字,朝著訓詁句讀的方向發展。明太祖朱元璋曾經問諸位皇子:“汝等聞修德進賢之道乎?”皇太子朱標回答:“每聞儒臣講說,知其略矣,未領其要。”所學非所用,甚至可能朝著實踐相反的方向前進。明代皇子們既得不到處理大局的實際鍛鍊,又沒有唐宋時期出任地方官的政治積累,完全得不到真正的歷練。皇太子則因為身份尊貴,缺乏強有力的監督。“東宮講學,寒暑風雨則止,朔望令節則止,一年不過數月,一月不過數日,一日不過數刻。是進講之時少,輟講之時多。”皇太子真正學習的時間少,就在不多的授課時間裡,老師們也不過照本宣科,教學效果非常可疑。
朱厚照是明孝宗的獨子,父母的溺愛加上生性頑劣,從小不好好讀書,吏部尚書馬文升憂慮太子耽於遊樂而荒於學習,上疏建議皇太子每月三次御文華殿講學,明孝宗依然沒有亡羊補牢。明孝宗的溺愛最終害了朱厚照,後者登基之初連奏章都看不懂。再考慮到皇家父子隔閡、內廷權力爭鬥,明朝多位太子甚至連正常的教育都不能保證。嘉靖皇帝迷信“二龍不相見”,對事實上的繼承人、唯一存活的兒子朱載坖極為冷淡。朱載坖始終沒有冊立皇太子,而且出居藩邸。紫禁城在漫長的嘉靖朝並沒有皇子生活。明光宗朱常洛子以母賤,生父萬曆皇帝甚至不願意承認這個長子。朱常洛13歲才出閣就學,到20歲都沒有完成連續的正規教育。他自身難保,對兒子、明熹宗朱由校的教育既無心也無力。惡性迴圈,朱由校15歲了還沒有授書識字。他們治國能力的養成,更是空談。
正常教育缺位,其他“老師”便趁虛而入。他們就是與皇子朝夕相處的服侍太監們。深宮冷院,一個無人看顧的小孩,一個年近半百的老太監,兩人一起飲食、一起數星星、一起擔驚受怕。後來,小孩幸運地成為大明皇帝,老太監則脫胎換骨為令人聞風喪膽的權閹!閹宦之禍,缺位的皇子教育難辭其咎。皇子的保姆、奶孃等同樣趁虛而入,打破了既有權力格局。明憲宗時萬氏、明熹宗時客氏,攬權干政,起因與閹宦相同。
明朝後期皇帝不是恣意妄為,就是舉止失措,極大拉低了明朝的執政水準,要對朝政敗壞負重大責任。教育失敗,又要負根本責任。
愛新覺羅的家庭教育,比朱明皇室嚴格得多,近乎不近人情。入關後,內廷乾清宮東南廡房設立了上書房,作為皇子皇孫的讀書之所。皇帝出居皇家園林,行宮中也常設讀書場所,皇子必須隨駕、堅持學習。
清朝皇子六歲入學,其實才五週歲左右。每日“卯入申出”,早晨5點至下午兩點半,中間只有一兩次休息,每次不超過一刻鐘。全年只在皇帝萬壽、本人生日、春節、端午、中秋五個時節,皇子才能休息。另外還有類似暑假寒假的“半功課”,前者是每年的酷暑期,大約有一個月時間,後者是春節前後“封印”至“開印”期間,時間將近一個月。半功課期間,每天課程減半,午前十一點就放學,並非完全是放假。清朝皇子在上書房一般學習十年以上,即便封爵離宮後還常返回上書房“回爐再造”。
上書房教學內容除了與朱明家族相同的經史子集、詩書辭賦之外,還有“國語騎射”。國語自然是滿族語言文字學習,騎射包括騎馬、射箭、槍械、武術等,其中武術又包含拳腳、兵器兩項。清朝以騎射得天下,愛新覺羅家族視之為“立國之本”,追求嫻於騎射彰顯民族身份。清前期皇帝都擅長騎射,即便是外形瘦弱的道光皇帝,也精通武術,自創了一套刀法“二百連環刀法”。
上書房設“總師傅”二三人,負責皇子皇孫的日常教育,稽察每個學生的功課。可是上書房的朗朗讀書聲,要想長盛不衰,僅靠總師傅稽查肯定是不行的,關鍵看皇帝本人。清朝皇帝都很重視上書房教育,康熙、乾隆幾乎天天巡視上書房,檢查子孫功課。康熙皇帝尤其在意,幾乎每天9點準時到上書房聽孩子們背書,有時下午四五點再來一趟。他本人就是嚴苛教育的成果,5歲就和大臣們一道隨朝站班,宮苑門檻太高邁不過去,侍衛們就把他抱過去;散朝後再趕到上書房讀書。高強度的讀書,累得玄燁咳血,咳完了繼續讀書。乾隆皇帝的督導,主要是“抓紀律”。一次得知皇八子永璇(25歲)未告知師傅外出辦理私事,不僅嚴厲訓誡永璇,還懲處了失察的總師傅、專職師傅;乾隆皇帝八十歲時,檢視記錄發現上書房七日內竟無一位師傅入值,大怒之下連發諭旨,自總師傅劉墉以下,降職、降級、革職留任十數人。
更難能可貴的是,愛新覺羅家族並不要子孫讀死書、死讀書,教育理念求真務實。
上書房懸掛雍正御題“立身以至誠為本,讀書以明理為先”。讀書明理,而不該沉迷於句讀、計較於詞句,後者自有文人大臣去鑽研。乾隆三十一年,皇十一子永瑆(15歲)在給弟弟永琰題寫扇面時落款“兄鏡泉”。乾隆皇帝看到後,認為“非皇子所宜”,先歸咎永瑆的師傅書生習氣,妄為皇子取字,接著斥責永瑆“鄙俗可憎”,最後嚴肅申明皇子讀書要正心立身,不能崇尚虛名,更不應該追求尋章摘句。詞章書畫在清朝皇帝眼中是“末藝”,正道人心、天下大勢才是宗室子弟應該鑽研的。
中國古代皇室數以十計,愛新覺羅家族或許是平均素質最高的。紫禁城教育功不可沒。

《道光帝行樂圖》,畫中亭中讀書習字者為奕詝和奕訢,即日後的咸豐帝和恭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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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血液中流淌著家族祖先的基因和思想,潛移默化,不可抗拒。
朱元璋起自阡陌草野,無尺寸之憑藉,衝破血雨腥風、歷經刀光劍影建立明朝。他的經歷,奠定了朱明皇室的底色。朱家基因中深深沾染了中國基層農民的習氣,堅忍中帶有卑微,剛強下隱藏虛弱。登頂之後,朱明家族身上有一股濃厚的揮之不去的不自信。明朝將居民遷出皇城之外,在紫禁城四周密佈衙署,何嘗不是這種虛弱的表現?朱明皇帝壯大錦衣衛,重用宦官,發明東廠西廠,何嘗不是不自信的表現?君主專制在明朝的增強,竟然和朱明皇室的隱秘心理有莫大關係。只不過,宦官勢力畸形壯大,後期太阿倒持,反而威脅皇權,則是制度在實踐中變異的後果。
朱家的不自信也體現在紫禁城運轉上,就是支撐宮廷後勤保障的宦官機構、侍衛機構及諸多倉庫包圍著紫禁城。明代紫禁城是太監的天下。至於錦衣衛,除了奉天門前兩廂有片瓦半間,在宮內幾乎沒有存在感。同樣遭到紫禁城排斥的是朝臣。極少數內閣文臣才能在外東路南部出入,其他朝臣嚴格侷限在奉天門兩廂直房。明朝紫禁城的大多數地區只有皇帝及其子孫是正常人,不見一個其他正常人。為了杜絕行刺和宮闈醜聞,朱元璋的子孫乾脆杜絕正常男子出現在身邊。
家國一體,家的私利成了朱明皇帝考慮的主要內容,國政相關的內容壓縮到了紫禁城一隅。

紫禁城雪景
私心私利換來的安全感,最終沒能保障安全,明代紫禁城在英宗朝之後就走上了下坡路。
朱明家族的另一大家風是講究禮制。明代修建紫禁城即強調“以禮為本”,制訂宮廷制度同樣突出禮制,家庭與個體的使用需求退居次席。嚴格的規制、虛幻的體量和無處不在的禁忌,都是尊崇皇權的禮制在紫禁城的對映。最極端的例子或許是朱明家族即便對子孫的教育也恪守禮制,不實事求是,不追求真實能力的培養。
紫禁城及其制度從根子上,便是為皇權修建的,不是為皇帝修建的。朱明家族在某種意義上是作繭自縛,朱元璋的子孫前赴後繼成為紫禁城的高階囚徒。從嘉靖皇帝的大禮議之爭,到萬曆皇帝三十年不問世事,再到明末三案,設計完備的宮廷制度並未給朱明家族帶來幸福安康,也沒有給大明王朝帶來國運康泰,國勢江河日下,直到本非亡國之君的崇禎皇帝朱由檢夙夜勤政也只能無奈自縊。一個艱難崛起的家族沒能跳出“從龍種到跳蚤”的窠臼,殊為可惜。
清朝定鼎中原後,繼承紫禁城為皇宮,並基本按照前朝舊制修復。愛新覺羅家族沒有步之前改朝換代必推翻前朝舊宮新建殿堂的覆轍,展現出了不同的風格。
愛新覺羅是白山黑水之間的漁獵家族,給紫禁城帶來了鮮活的關外氣息,引入了充沛的務實與理性、寬容與接納。

冬日的內金水河
滿族無論民間還是宮廷,均內外無別、政寢不分,入關後馬上接受了紫禁城前朝後寢的格局,也繼承了全天下官衙的這套制度,可證滿族人適應能力之強。同時,順治朝和康熙初年,福臨、玄燁父子沒有立刻、全面修復紫禁城,而是因陋就簡,將家族暫且安頓在各處,兩代皇帝親自帶頭暫居其他宮殿。他們完全是根據國家財政情況而逐步復建紫禁城,而不是像前朝嘉靖、萬曆那般大興土木,可證宮城新主人的務實與理性。
康雍乾三代皇帝兼顧禮制和實際生活需要,在不破壞原則的前提下逐漸打破了紫禁城的自我約束,注重建築佈局、環境、裝飾等方面的實用性,努力營造愜意的環境和方便舒適的日常理政、居住空間。紫禁城的生活氣息變濃了,許多建築採用小體量,不以高大為目標。居住的舒適便捷成為主要追求,清代紫禁城後寢區域常將宮、寢、書齋等合建為一,內部再進行功能分割槽,如養心殿、樂壽堂、倦勤齋等處;或將建築拆改合併,如儲秀宮、翎坤宮等,或與園林相融合,傾注人生追求,如慈寧宮花園、寧壽宮後寢區域等。紫禁城實現了從“以禮為本”到“以人為本”的重要轉變。

乾清宮內景
清代紫禁城最大的變相,是明代幾乎無處不在的太監勢力大規模後撤,從整個皇城退縮到紫禁城北半部的後寢區域。愛新覺羅家族入關前,也役使閹割者,但人數很少,身邊差事主要由包衣奴僕承擔。入關後,沿用舊制,以大批包衣替代明代太監。他們透過內務府制度,基本解決了困擾歷代王朝的宦官擅權專政頑疾。此制的深層次原因是愛新覺羅子孫素養普遍較高,工作熱情遠高於朱明子孫。愛新覺羅家族沒有出現一個昏君或懶漢。皇帝的勤勉是乾綱獨攬的基礎,只有勤政才能事無鉅細皆親自裁決。清代皇權專制發展到中國歷史頂峰。
愛新覺羅家族自詡“我朝乾綱獨攬,政無旁落,實家法相承,世世敬守”,“至本朝閹寺,祇供灑掃之役,從不敢幹與政事”,幾乎沒有誇張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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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作為帝國統治的核心群體,皇室家風與江山國運直接相關。家風正則國運興。
清朝康熙年間入直南書房的高士奇,比較明清宮廷區域的變化:
明因金元之舊……皇城之中,即屬大內,禁絕往來,唯親信大臣,得賜遊宴,故或記或詩,鹹自詡為異數。亦有終身官侍,從未得一至者,聞人說苑西亭臺宮殿,無異海外三山,縹緲恍惚,疑、信者半。我國家龍興以來,務崇簡樸,紫禁城外,盡給居人,所存宮殿苑囿,更不及明之三四。凡在昔時嚴肅禁密之地,擔夫販客皆得徘徊瞻眺於其下,有靈臺靈沼之遺意焉。(《金鰲退食筆記·自序》)
明代北京的整個皇城都屬於宮廷區域,稱為“大內”,一般人不得隨意踏入。官民言說西苑三海感覺猶如蓬萊仙山。清朝“大內”縮小到宮城以內,也就是紫禁城才是真正的“禁”區。紫禁城外的皇城區域,開放為八旗子弟居住地,允許販夫走卒奔走其間。大體是如今北京東城區、西城區長安街以北的區域,在明代基本屬於大內,到清朝才開放給官民居住。高士奇判斷清代宮禁範圍只有明代的十分之三四,大抵是符合史實的。
紫禁城是古代政治家國一體的範本。清朝紫禁城“國”的一面超越了“家”。明代紫禁城內的朝政機構只有內閣一個,清代則有十餘個。即便是收發傳遞文書的奏事處,也置於朝臣管轄之下,屬於朝政機構——這在明代由太監掌管的文書房大包大攬。即便是後寢區域,文武大臣、宮廷侍衛進出如常,長期逗留,清代後宮的“男女大防”不如明代那般嚴格僵化。
明朝皇帝召對官員侷限在朝會和乾清宮,前者是泛泛之談,後者參與者是內閣大學士等極少數人。此外還有“平臺召對”。明代建極殿位置要比現存保和殿靠前,殿後有一座雲臺門,東西另有云臺左門、雲臺右門。三門之前空地也稱“平臺”。皇帝常在此召對內閣宰輔、封疆大吏,稱平臺召對。明後期清早期,袁崇煥、吳三桂等都曾在平臺應召,君臣議政。清朝反而沒有這些召對的名目,因為皇帝諮詢、君臣議政非常頻繁。雍正皇帝每日接見的官員數以三四十計,上自軍國大事下至州縣瑣碎,無不希求瞭然於胸。即便是後期道光、咸豐等非明守成之君,也是夙夜殫精竭慮,為朝政操勞。

萬國來朝圖。圖中可見隆冬時節,藩屬使臣已經雲集外朝,乾隆皇帝還在後宮與兒孫共享天倫。皇子皇孫們熱衷鞭炮遊戲。
清代紫禁城人流往來如梭。從事服役侍奉的包衣蘇拉,日常誦經的喇嘛,護衛大內的護軍營、驍騎營官兵,侍衛處官兵,內務府造辦處十幾個作坊的官吏、匠役,武英殿修書處、御書處的文官詞臣,國史館、方略館的編輯和印製,鹹安宮等處官學的師生,在上書房教育皇子皇孫的教習官員,還有“內廷行走”的南書房、軍機處滿漢官員等等,分散在前朝後寢的各處、勞作在宮闈牆垣的各段。皇帝寢宮養心殿,辦理政務、召對覲見的官員更是熙熙攘攘。他們日復一日維繫著紫禁城的運轉,豐富著紫禁城的內涵。
勤勉務實的家風,保障了社稷江山的有序高效。困於朱明家族堅持禮制度缺乏務實,困於後期皇帝的懶惰荒政,明代宮廷制度不僅妨礙了紫禁城的健康運轉,還溢位到社會,傷害國計民生。最明顯的莫如紫禁城的經濟賬。宮廷運轉需要龐大的物質支撐,明代固化的宮廷財政不能支撐紫禁城需求的發展。比如,明代紫禁城所需糯米、小麥、黃豆、白麵等原料由浙江等處按需歲供。明中後期,宮中奢侈成習,對糧食原料的需求大增,而宦官主導的此項工作所用非人,多有貪鄙之人任意增加耗米,浙江等處繳納耗米常至正米三四倍。內官監、酒醋局、供應庫等宮廷衙門更是巧立名色,分外需索。結果,紫禁城的歲貢成為江浙的一項弊政,無依無靠的小民因之陷入困境。清代紫禁城內務府總管宮廷保障,在江浙設立三大織造衙門,雖然需求不見得降低多少,但權力被關在了籠子裡,紫禁城的歲貢健康有序。
康熙六十年,暮年的康熙皇帝詢問心愛的小孫兒弘曆:“你知道我們家姓氏‘愛新覺羅’是什麼意思嗎?”小弘曆回答是金子的意思。康熙皇帝追問:“金子是世間最寶貴的物品嗎?”弘曆很嚴肅地回答:“人世間,仁義最為寶貴。”祖孫兩人的對話,可證愛新覺羅家族漢化程度、對儒家仁政的接受,更可證愛新覺羅家風之正。
紫禁城兩任主人家,朱明家族和愛新覺羅都嗜權,都獨斷,都希望江山萬年。愛新覺羅家族更加務實理性,更加勤勉刻苦,更加註重生活,清代紫禁城運轉得更順暢更高效,清朝統治也比明朝更穩固更有韌性。
“忠厚傳家遠,詩書繼世長。”家有千金、父有高官,都不如傳承一個良好的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