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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的秋天很好。

十月一過,熱氣消散,太湖東、西山島,橘林遍山,霜色繚繞。吳中石湖的桂花,層層疊疊,壘滿綠枝,一路香到上方山一帶,人人皆醉。虎丘區的天平山,紅葉漸染,風弄斜枝,清影映入湖波。姑蘇區的巷子早已飄滿烤紅薯、炒栗子的甜氣,貓子縱身一躍,驚落樹頭一隻青黃的柚子。

道前街的銀杏葉鋪天蓋地,落到橋下的秋水裡,落在停駐的單車框中,又嫋嫋降落在行人的肩頭。從鳳凰街一路走至十全街,梧桐葉滿地堆積,踩一下,便是清脆的薄餅折裂的聲音。

藝圃的水榭茶廳裡,老蘇州人吃茶、嗑瓜子、打牌,一邊又用蘇州話念道:今年的石榴,倒還蠻好吃個。

再就又細細念下去,就豬肉吃不得,太貴,其他啥個好吃的沒有。

一答:這倒是,前頭吃過船菜,家裡又去塘南買了雞頭米,鮮倒是鮮得很。

一答:以前啊,經常包點荷葉粉蒸肉,自家做點鮮肉月餅,豬肉一漲,也不大吃了,前些時間阿婆做了幾個,肉不太好,炒米粉倒剩了一堆。

除了吃,又唸叨別的:今年重陽節,家裡小的回來看望了吧?

一答:現在小年輕倒不講究這個,哪裡曉得哦,只顧自己吃吃玩玩。

一答:倒是,我們蘇州人嘛,傳統裡叫“養小不養大”,小的比我們老的要嬌得多。

一答:是啊,前頭小孫子不肯寫作業,我講講他,一天沒喊我“阿嗲(蘇州話爺爺)”,給他弄了個蟋蟀鬥一鬥,又開心得不得了,滿口“阿嗲最好”的叫了。

話畢,老蘇州們繼續摸牌吃茶,閒談之餘,懷想懷想以前的老日子,雖說不比老了悠閒,但天光漫長,許多事情可幹。

▲ baa.bitauto 蒸鱸魚

立秋後的豆腐乾很好。剛到秋天,不算涼快,小販挑著駱駝擔從門口晃過,叫賣粢飯糕、豆腐乾,一有人要買,便把食物放進油鍋裡炸,“刺啦”一聲,香油味直衝巷中門戶,抹上醬料,稻草繩子一串,方便帶走,比現在早餐店賣的好吃太多。

中秋後的鱸魚、蓴菜都好吃得不得了。一家子趕著去吳江吃鮮蓴菜,其味滑膩細嫩,再配上鱸魚膾,名曰“蓴鱸之思”。楊萬里曾寫詩讚道:“鱸出鱸鄉蘆葉前,垂虹橋下不論錢。買來玉尺如何短,鑄出銀梭直是圓。白質黑章三四點,細鱗巨口一雙鮮。春風已有真風味,想得秋風更迥然。”

▲ Pixabay

▲ 豆瓣網@故宮博物院

秋天的活動也多。天氣涼爽了,人多出門走動。早秋去西郊七子山上香,香市興隆,總遇熟人。七月半後上戲院吃飯,梨園酒菜,味道有好有平,但樂趣在一個熱鬧,看子弟道謝師傅,再看一出《青龍戲》。

廟會多得數不勝數。西郊有一個“蓮花廟會”,在金墅街,先來一出傳統習俗“軋蓮花”,接下來便是香客們還願。完畢,街上處處有攤位,常州來了梨膏糖,杭州來的跑馬戲團,這裡扎堆套圈,那裡一群看相的、算命的、卜卦的、請姻緣的。虎丘的廟會又比蓮花廟會更勝,鳳簫聲動,全城共遊,一夜彩燈舞。有人在船隻中宴客,請個船孃唱小曲兒,有人在橋上結伴而行,看美人美景,酒館飯堂裡,香肉清酒、人頭攢動。除此還有上方山廟會、周王廟會、石湖廟會等等一系列廟會,簡直逛不完。

廟會膩了,還有各類歌會、曲會、船會。蘇州水多、船多,二十世紀便十分興盛此類活動,慶祝農收啦、節日啦、抗戰勝利啦等等。中秋後蘇州有“八月十八遊石湖、看串月”的習俗。

《百城煙水》記載:“至十八日,群往楞伽望湖亭看串月為奇觀。”

農曆九月三十,蘇州有去吳中區陽山看日出的風俗。每年此時,通往陽山處,車馬絡繹不絕。

▲ 明代《朱瞻基鬥鵪鶉圖軸》故宮博物院藏

吃也吃了,逛也逛了,還有玩的。上方山古時曾出過一隻給皇帝玩的“黃麻頭”,自此蘇州蟋蟀聞名。除了鬥蟋蟀,還會鬥“蟈蟈”“鵪鶉”,蘇州曾經在上世紀七十年代舉辦過“鬥鳥”俱樂部,叫“榴社(聽起來很像紅樓詩社的名字)”,整個蘇南地區都為此興致勃發,可惜因戰亂等原因沉寂下來,現在姑蘇區老蘇州人依然樂於養鳥,但年輕人鍾於此事的不多見。

總之於老蘇州人來說,過去的秋天,就是一場盛會,現在多少活動、習俗已消失,只好靠“吃”來進行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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