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26日，上海二中院C101法庭上，一起內幕交易案正在開庭審理中。

由三名法官和四名人民陪審員組成的七人合議庭中，同濟大學教授、中國法學會審判理論研究會金融審判理論專業委員會委員、上海市法學會金融法學研究會副會長倪受彬和同濟大學副教授範黎紅頗引人關注。

這是兩位金融專家首次擔任刑事案件的人民陪審員，是上海二中院首次在證券刑事案件中引入金融專家陪審制度，也是2018年4月《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陪審員法》施行後，全國首例金融專家陪審證券犯罪類案件。

內幕交易迷局：證券公司與年輕夫妻

被告人寧某是某證券公司專案經理。2016年2月，寧某在工作中獲知上海某化工股份有限公司起意收購上海某文化傳媒有限公司這一重大利好訊息後，產生了利用內幕資訊買賣股票套利的想法。

寧某同妻子樊某，在目標股票停牌前2日，利用其控制的股票賬戶“精準”買入目標股票19萬餘股，並於股票復牌當日全部賣出，獲利17萬餘元。

公訴機關認為，被告人寧某、樊某在對證券交易價格有重大影響的資訊尚未公開前，共同交易該證券，情節嚴重，應當以內幕交易罪追究其二人刑事責任。2019年7月25日向上海二中院提起公訴。

也許，這是個在暴利誘惑下鋌而走險，希圖一夜暴富的故事：一對年輕夫妻在詭譎變幻的股市中仰仗著片刻資訊偷取瞬間金錢。隨著庭審的展開，案情故事逐漸浮現了出來。

熟悉陌生之間：金融專家與刑事法官

倪受彬對刑事法庭環境和證據材料略感陌生，但案情故事和行業背景又讓他頗為熟悉，比如內幕資訊和內幕資訊知情人的認定，交易行為明顯異常的認定，內幕資訊敏感期的認定。而“內幕知情人的認定”恰恰是控辯雙方爭議較大，關係被告是否構成犯罪，需要人民法院依法查明的關鍵內容。

這種陌生與熟悉，也發生在了該案審判長、刑庭副庭長、金融犯罪團隊負責人黃伯青身上。

儘管法學理論和實務經驗足以支撐他熟練應對大量案件，但是面對金融市場的快速變化和行業內部慣例，面對“內幕知情人的認定”等關鍵事實，他選擇審慎面對這種“新鮮感”或者說“陌生感”，“法官不能拒絕裁判，也不能迴避爭議問題，審理案件也要學會借力，向人民陪審員制度借力，向專業人士借力”。院、庭的大力支援最終促成了此次金融專家陪審證券犯罪類案件。

事實上，2018年4月中國頒佈《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陪審員法》以來，法官和人民陪審員形成優勢互補，有力推動了司法專業判斷與群眾公正認知的有機統一。

三強聯手推動：專家優勢與事實列表、人工智慧

於是9月26日，《人民陪審員法》施行後，全國首例金融專家陪審證券犯罪類案件在上海二中院正式開庭。金融專家型人民陪審員的首次引入，為案件審理提供了強大的“技術支援”。

同時，先進的刑事案件智慧辦案輔助系統“206系統”、上海二中院獨有的“刑事事實問題列表”，也極大提升了專家陪審制度的實際效果。

專家優勢，精準詳查案件事實

“你是否具有證券從業資格”“具有何種型別的資格”“是否在證券業協會備案”“當時是以何種身份參與該重組專案”，庭審中，專家陪審員的提問簡明扼要但直指重點，他們幫助合議庭就內幕資訊形成過程、內幕資訊內容、內幕知情人範圍、內幕敏感期等專業問題進行了查明，幫助法庭能始終圍繞案件爭議焦點和重點問題展開事實調查、舉證、質證，極大提高了庭審的針對性和庭審效率。

“這樣一個證券犯罪案件，焦點和重點非常清晰，庭審時間受到有效控制，真不錯”旁聽者在庭審結束後感嘆。

人工智慧，精確提升庭審效果

已成功輔助上海二中院刑事庭審多次的智慧辦案輔助系統“206系統”這次又再度登場。

範黎紅是第一次接觸“206”系統，她驚喜地發現：《收購合同意向書》等證據經電子化後在庭上各方電腦同步推送；提及的證據經語音提示可以自動抓取；繁厚卷宗在系統幫助下精準定位相關電子內容；證人證言與當庭供述之間的矛盾之處被迅速捕捉；音字轉換對專業詞彙應對自如；“206系統”獨特的證據鏈審查判斷功能，更是當庭展示了內幕交易罪證據鏈，幫助專家快速準確理解公訴機關的舉證邏輯。

事實列表，精細梳理案件全貌

“刑事事實問題列表”讓專家陪審員如虎添翼。這套由上海二中院刑事審判庭自2018年為人民陪審員獨創的工作方法彙總了應查明事實、待查事實，並設定予以認定、存疑、不予認定等選項，並被《人民陪審員法》確認。

“一張表單勾選完畢，案件全貌就清晰起來，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我們參審的效果”倪受彬說，“更快熟悉證據，也更自如地運用金融專業知識，梳理與內幕交易相關的案情。”

所有過往，皆為序章

上海二中院的這場全國首例金融專家陪審證券犯罪類案件庭審，正是建立在上海金融產業繁榮興盛、司法改革深入推進、人工智慧迅猛發展的基礎上，充分展示了“讓專家發揮優勢，使制度如虎添翼，用技術保駕護航”的獨特魅力。

更重要的是，金融專家作為人民陪審員參與證券刑事案件，提升了司法審判質效，提高了司法公信力和透明度。

今後，上海二中院將以此為契機，進一步加強金融犯罪案件中專家陪審制度的應用，探索“206系統”在經濟犯罪案件中的應用，繼續為上海建設國際金融中心、科創中心提供優質的司法保障。

未完待續

庭審中，公訴人認為，被告人系利用其從事證券工作的職業便利實施犯罪，因此當庭建議法院對被告人寧某判處“從業禁止”。

法院究竟會如何判罰？

文字：任夏青 攝影：施蕾 鄭秀昊

責任編輯 | 邱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