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殺鉤弋夫人,理由是擔心“子幼母壯, 必亂朝綱”。
從漢武帝的角度來說,他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漢朝的經驗,漢惠帝年輕並且仁懦,呂后專權,大肆迫害劉氏宗親;漢文帝的母親薄太后,對漢文帝有巨大的影響力;漢景帝的母親竇太后甚至一度影響到皇儲的廢立;在漢景帝死後,年幼的漢武帝劉徹繼位,竇太皇太后把持朝政多年,劉徹形同傀儡。
有了這些聽過的、見過的、親身經歷過的往事,漢武帝對後宮把持朝政,一定是非常忌憚的。至於呂后、薄太后、竇太后對國家的積極影響,漢武帝恐怕不會那麼客觀。畢竟,他是皇帝,在“帝權”與“後權”爭奪的情況下,他天然是排斥後者的。
在太子劉據造反兵敗自殺之後,漢武帝面臨著無人接班的窘境。他本來有六個兒子,次子劉閎早死,三子劉旦性情急躁,居然在漢武帝病重時上書要求“歸國入宿衛”,四子劉胥粗魯不文,經常空手與熊、野豬等猛獸搏鬥,五子劉髆的舅舅李廣利聯合丞相劉屈氂謀劃爭儲,事敗後李廣利投降匈奴,劉屈氂被腰斬。
漢武帝別無選擇,只好把帝位傳給年幼的劉弗陵。而“主少國疑”,劉弗陵的生母鉤弋夫人把持朝政的幾率會特別大一些。
從史料中不多的記載來看,鉤弋夫人未必是狡詐專權之人,更談不到政治才幹。她連宮鬥爭寵的手段未必具備——傳說她天生握拳,不能伸展,但是漢武帝伸手一掰,她的手就展開了,由此獲得了武帝的寵幸。
但是,漢武帝怎麼會知道民間有一個小兒麻痺的美麗少女?原來是武帝出巡,路過河間,“望氣者言,此有奇女”。摒除封建迷信的成分,這顯然是鉤弋夫人的家人為女兒抬高身價,而編造的故事。
漢代初年,這樣的故事特別多。薄姬說“昨夜我夢見有蒼龍盤踞在我肚子上”,引起劉邦的好奇,獲得了寵幸;漢景帝的王皇后在民間已經嫁了人,她母親卻說她將是“天子之母”,逼迫她離婚後送入後宮,獲寵生子封后;劉邦的斬白蛇起義、呂后的“看著雲氣就能找到丈夫”之類,就更不用多說了。
但能編出這樣的故事,又能讓“望氣者”進言於皇帝,這動用的資源絕不是一個少女能做到的。可想而知,鉤弋夫人背後,有一個有智謀、有人氣、有能力的集團。
開始的時候,這些人(大概是鉤弋夫人的父母家人)可能只是想把美麗的女兒進獻給皇帝,以博得“生男勿喜,生女勿悲,獨不見衛子夫獨霸天下”的榮寵。但,如果鉤弋夫人真的當上了太后,皇帝是她的年幼的兒子,那麼這些外戚勢必進入朝廷、進入國家的權力中心。
外戚專權,是比太后干政更可怕的事情——如果這太后是有相當政治才幹的話,“女中堯舜”,不是也可以把國家治理得很好嗎?
作為漢武帝來說,他既怕太后干政,更怕外戚專權。解決的辦法也很簡單,找個藉口殺掉這個女人,一切禍患都可以防於未然。
至於這個女人是不是冤枉,失去母親的幼兒將遭受多大的打擊,以及“時暴風揚塵,百姓感傷”等等,漢武帝才不管那麼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