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非洲糧倉”和世界上最好白肋菸葉產地的非洲國家津巴布韋,本世紀初的若干年因經濟、金融決策重大失誤,領導層一意孤行,導致惡性通脹(最高時通脹率高達220000%),動輒幾萬億面值的津巴布韋元鈔票(這還是在三次“百萬換一”幣改後的結果)成了各國好事者趨之若鶩的藏品,甚至送給孩童不值錢的小禮物。在2008年一次拋出100萬億元新鈔後,這個一度在非洲經濟發展令人羨慕的國家終於本幣徹底崩潰,不得不在大宗交易中改用四種外幣(美元、歐元、人民幣、南非克朗),在小額交易中實行以物易物。直到2019年,已經歷過重大政府更迭、徹底告別穆加貝(Robert Mugabe)時代的津巴布韋,才總算鼓足勇氣恢復了本幣,發行了重訂匯率的新津巴布韋元。
然而新政府也並沒有拯救經濟和金融的靈丹妙藥,隨著疫情及隨之而來的全球經濟衰退、消費降溫,經濟嚴重依賴菸草等大宗商品出口的津巴布韋再陷通脹怪圈,被認為大大失真的官方通脹率6月達192%,7月竟攀升至257%,而跟蹤全球通脹的美國經濟學家漢克則更給出了7月通脹率595%的驚人數值,高居全球第一。8月8日官方匯率,1美元兌321津巴布韋元,但這僅是個毫無實際操作價值的“賬面數據”:同期黑市價,1美元已能兌換近1000津巴布韋元,而三個月前的黑市價不過1兌400.。
這讓對“滿地億萬富翁”記憶猶新、心有餘悸的津巴布韋人大驚失色,而津巴布韋政府的應對也給人以似曾相識的荒唐感:2919和2020財年,津巴布韋財長恩庫貝(Mthuli Ncube)主導推出了1070億元量化寬鬆政策;2022年5月,津巴布韋政府居然禁止所有銀行發放貸款,當他們發現此舉只能導致所有經濟領域崩盤後又在10天后匆匆收回成命;7月,津巴布韋央行——津巴布韋儲備銀行(RBZ)宣佈提高利率一倍——把原本已是世界最高(100%)的基準利率,提高到令人頭昏眼花的200%。
效果如何大家有目共睹:不僅本幣再度向穆加貝時代後期的舊津巴布韋元“致敬”,根據世界銀行一週前的報告,津巴布韋食品價格上漲幅度已飆升至僅次於黎巴嫩的第二,反超了此前數年一直“保二爭一”的委內瑞拉。
病急亂投醫的津巴布韋央行決定乞靈於亮閃閃的金子:8月初,央行宣佈發行一種可用於正常市場流通的金幣,第一批總計2000枚,每枚金幣重22克拉,含1金衡盎司黃金,正面是維多利亞大瀑布圖案,標價高達約1800美元。
央行希望有黃金做後盾的金幣能迅速穩定津巴布韋本幣和金融秩序,他們樂觀宣佈“所有金幣已經售罄”,並計劃月底再發行2000枚。
然而市場的反應似乎是非常冷淡的:一些當地小商販表示,大多數津巴布韋小商販連人帶貨,身家不過百把美元,絕大多數津巴布韋人之間進行的,是總價5美元以下的買賣,“面值2000美元的硬幣能做啥、又有幾個普通津巴布韋商販和市民用得起”?
最大反對黨公民變革聯盟(CITIZENS Coalition for Change)領導人查米薩(Nelson Chamisa)認為,發行金幣絲毫無助於穩定本幣、拯救金融和改善市場流通,只能助長貪腐,進一步扭曲金融市場秩序。
一些金融學家(如穆佳諾Gift Mugano教授)則相信,金幣因面值太高、數量稀少,會立即被當作一種附加特權和權力尋租的稀有投資商品,淪為槓桿炒作的可居奇貨,而根本不會被當作真正的貨幣在市場上流通。不少蹲守在獨家鑄造金幣的國營黃金精煉廠前“等米下鍋”的小掮客也證實了金融學家的擔心,他們表示,自己不過是金幣炒作市場中的“小魚小蝦”,那些有身份、有路子的人才是“大鱷”。
有分析家預言,金光閃閃的津巴布韋金幣會越來越值錢,甚至比美元還槍手——但這非但不能拯救津巴布韋經濟、金融和本幣,還會幫一個大大的倒忙。
查米薩等反對黨領導人提出的解決“藥方”,是重新廢除本幣,恢復使用美元等外幣,並且承諾一旦當選,會給每個勞動者每年540美元的“起薪”。
對此早已聽慣了各種“偏方治大病”承諾的津巴布韋人無動於衷,他們表示,癥結在於行政治理、決策和經濟本身,在於商品匱乏和出口乏力,不論金幣或外幣都只不過是市場流通的輔助工具,再怎樣閃轉騰挪,也不過是“換個死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