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在下游的村民還記得,很多年前,救起第一個落水者的地點。一些老人仍然記得那時救助落水者的裝備是多麼的陳舊,過程是多麼的複雜。他們說,有時河裡打撈10個人就要花費數小時。
近年來,儘管溺水者的數量急劇增加,但是下游好心村民對此的反應卻讓人欽佩。他們的營救體系無與倫比:在湍急的河流中,從發現溺水者到將其營救上來只需要20分鐘——許多甚至不到10分鐘。每天只有很少的人在援助到來之前溺水而死——與過去相比,方法已有了很大的改進。
與下游村民交談時,他們驕傲地講起建在河邊的新醫院,隨時待命的營救小船隊,統一調配人力的全面健康計劃,以及大量冒著生命危險隨時準備跳進湍急和誰中搶救溺水者的高素質水員。下游村民說,雖然代價很高,但有什麼比搶救危險中的生命更重要的呢?只是,很少有人問題這樣的問題:為什麼上游老有人落水?
某種意義上,我們一直在河的下游做救助落水的工作。我們和各種各樣遇到心理困擾的人打交道,我們學習焦慮、抑鬱、強迫、各種說得出名字和說不出名字的複雜心理問題的成因和緩減方法。當然,還有預防自殺的危機干預。 可是,這不夠。
我碰到過很多出現心理困擾的學生。這些困擾很多和他們過高的目標和人生理想有關。有時我會問:“如果你們的心理困擾消失了,但是你們也變得很平庸,至少平庸到沒有機會來學習,你們願意嗎?”“不願意”,很多人這樣回答。是啊,畢竟,我們所要的,並不只是沒有心理症狀。我們要的,是全心投入的生活、拼搏收穫的喜悅、和諧真摯的情感、幸福充實的人生。這才是我們所要追求的東西,這才是河的上游。我們因為在這些問題上不知所措,才會失足掉進河中。
我關心河上游,也和自己的人生經歷有關。現在回想起來,我可能得過焦慮症。那時,每當面臨重大考試、準備在眾人面前講話、或者需要和我眼中的重要人物打交道的時候,我總擔心自己會失控到崩潰。而失控感也確實總會伴隨著對失控的恐懼如期而至,直到我面紅耳赤,心跳加速,虛弱到脫力。
後 來我好了。我忘記了這種好轉是怎麼發生的。它像是自然而然的過程。焦慮從佔據我生活的中心,到逐漸淡出我的注意,現在,它只成了一個淡淡的影子。如果我經歷了一場和它的戰爭,也許我從未真正戰勝過它。我只是從這場戰爭中走開了。我被生活中更多美好的東西吸引:春天的花,秋天的月,美好的愛情,在我眼前逐漸開啟的,廣闊的世界。其實你並不需要先戰勝焦慮,才能欣賞、追求和得到這些。相反,它們本身就是解決之道。
所以我知道,症狀,從來都不是問題的全部。我要不時去上游看看。
2013年,我想申請開一門叫積極心理學的課。和其它心理學課不同,它只關心社會和生活中的積極面:希望、樂觀、滿意度、人生意義……那些經歷得起挫折和災難的,堅強的人性。
如果一切順利,那時候,讓我們一起談談,幸福。